韩方圆看着萧景琰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明白萧景琰的意思。
长公主不用毒酒,并非心慈手软,而是有着更强大的自信和更可怕的控制手段。
家族的安危,前途的诱惑,还有那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的监视,包括三百御林军所代表的皇帝耳目。
敢动,就是找死。
众人退去后,沈砚乖巧地跪坐在榻边,为杨千月轻轻捶腿。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变得有些暧昧而私密。
杨千月闭着眼,享受着沈砚恰到好处的服侍,半晌,才慵懒开口:“墨卿。”
“臣在。”沈砚声音温柔。
“你觉得,他们都心甘情愿待在府里当面首吗?”杨千月淡淡问道,像是在考校。
沈砚手上动作不停,心思电转,恭谨答道:“殿下恩威并施,既示之以宽仁,赐以先帝美酒,又明之以峻法,许之以好处。如此一来,他们当为自身计,为家族计,定会尽心为殿下效力,唯殿下马首是瞻。”
杨千月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轻笑:“你倒是会说话。不过,你看他们之中,谁最不安分?谁……可能是别人派来的眼睛?”
沈砚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沉吟片刻,谨慎道:“柳七、陈锋之流,志大才疏,看似张狂,实则易控。阿史那云心思难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应保持警惕。韩方圆……出身寒微,聪明,懂得审时度势,其志不小,急于攀附,存疑。至于萧景琰……”
他顿了顿,“他孤高清冷,深藏不露,敢对殿下忤逆,如此格格不入,恐怕不是别人派来的眼睛。”
他没有直接指认任何人,但分析得合情合理,尤其是点出阿史那云的身份和韩方圆的野心,既展现了自己的观察力,又避免了贸然树敌。
杨千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向沈砚:“也许有人就是抓住了本宫就是喜欢征服不顺从的,反其道而行之,也未可知。墨卿——”
沈砚听到“就是喜欢征服不顺从的”这句,心头微微一颤,躬身应答:“臣在。”
“你沈家在江南生意做得大,”杨千月语气随意,仿佛在聊家常,“正好马上年底了,内府司要造办明年采办江南丝帛的份额。本宫觉着这些贴身的东西,应该多考虑一下诚信可靠的商家。你可以先写个条陈,准备准备。”
沈砚心中巨震。
内府司采办,这是多大的肥差和机遇,能搭上多少宫内宫外的关系,更是贴上了御用招牌,往后在江南就成了最顶级的档次~
长公主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可能为他家族带来数十万两乃至更多的利润。
沈砚方才还担忧过于顺从走错了路子,此时明白了长公主的深意,这是要把他当棋子用了,而不是玩物。
立马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谢殿下!沈家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办好差事!”
这一刻,所有一切的逢迎体贴都有了价值。
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根本。
谁知杨千月忽而突然问道,“墨卿你说,那萧景琰那样的人,一看出身就不一般,为何会自降身份做面首?”
沈砚正在内府司采办机会而盘算如何写好条陈,忽闻杨千月此问,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瞬间让他从利益的狂热中清醒过来。
他手上捶腿的动作微微一顿,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