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拱手:“瑁公所言极是。静,方能看清局势;稳,方能持久。此正合景升兄仁厚持重之风。面对燕王这般强敌,唯有如此,或有一线生机。”
刘表抚须沉吟片刻,眼中流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他年事已高,早已失了开疆拓土的锐气,只求能保境安民,使荆襄九郡免受战火荼毒。曹操这番以守为主、以柔克刚的策略,正合他心意。
“孟德此言甚善,甚善啊!”刘表连连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欣慰,“固本培元,以静制动,方是持重之道。燕王势大,确非轻易可敌,能暂缓其兵锋,为我荆州争取时日,确是老成谋国之见。”
他话语落下,堂下却有一瞬间异样的寂静。蒯良、蒯越等虽也认同此策的稳妥,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极淡的失望与无奈一闪而逝。荆州兵精粮足,坐拥长江之利,却只能困守待时,眼看北方强敌一步步消化新得之地,日益坐大,绝非长久之计。然而他们深知主公心性,这丝情绪迅速被压下,未曾表露分毫。
蔡瑁则是面露得色,显然对曹操赞同自己“以静制动”的说法颇为满意。
端坐客位的曹操,神态依旧谦恭温顺,仿佛完全沉浸在对刘表决策的赞同之中。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如鹰隼般捕捉到了那瞬间掠过蒯氏兄弟等人眼底的细微波澜。他心中了然,荆州并非铁板一块,守成之主与部分渴望有所作为的臣子之间,存在着不易察觉的裂痕。然而他面上不动声色,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更加谦卑地垂下了目光。
刘表并未察觉手下谋臣那瞬间的微妙反应,他思索已定,便看向曹操,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孟德高才,屈就荆州,实乃天助我也。如今强敌在北,荆襄门户不可不防。南阳郡乃北疆重镇,直面中原兵锋,非大才不可守。”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我便表奏朝廷,任命你为南阳太守,驻守新野,为我荆州看守北大门。所需粮草军械,一应供给,望孟德能整饬武备,筑牢防线,不负所托。”
这个安排,既给予了曹操一块立足之地和名义上的职权,又将他置于对抗刘隽的最前线,可谓一举两得。
曹操闻言,立刻起身,离席躬身,做出感激涕零之状:“景升兄信重,操感激不尽!必当竭尽驽钝,整军经武,为景升兄守好北境,绝不让燕王一兵一卒轻易踏入荆襄之地!操,万死不辞!”
他的语气恳切无比,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是一副感激知遇之恩、愿为藩篱的忠臣模样。
刘表见状,满意地笑了笑:“如此甚好,有孟德在,我可高枕无忧矣。今日便到此,孟德一路劳顿,早些歇息,不日便可前往新野赴任。”
宴会至此,在一片看似和睦的气氛中结束。曹操躬身行礼,带着程昱、曹仁等属下,恭敬地退出了大堂。
走出州牧府,夜风微凉。曹操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府邸,脸上那谦卑温顺的表情渐渐收敛,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