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齐刷刷跪地叩拜,袍角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尘埃。
唯有李景隆一人卓立不动,只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衣袂在肃静的殿内划出一道孤挺的弧度。
“放肆!见陛下竟敢不跪?!”
兵部尚书齐泰第一个按捺不住,厉声喝问,手指直指李景隆,声音里满是怒意。
周遭朝臣纷纷侧目,眼神里有愤慨,有讶异,更有几分看好戏的探究。
李景隆却似未闻,目光平视前方,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齐泰半分。
“曹国公,本官在和你说话,你...”齐泰觉得自己丢了颜面,脸色越发阴沉,刚要继续发难却被朱允炆直接打断。
“齐卿不必多言。”朱允炆摆了摆手,语气平淡,“朕与曹国公自幼相识,情同手足,早已特许他在朕面前不必行跪拜大礼。”
齐泰脸色一僵,慌忙躬身应是,只是垂在袖中的手已攥得发白,眼底阴翳更浓。
“曹国公,今日是你头次上朝,不必拘束。”朱允炆转向李景隆,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有什么要启奏的,在早朝上尽管说来便是,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微臣无事启奏。”李景隆微微欠身,声音不高不低。
“无事也好。”朱允炆笑得愈发亲和,“退朝后随朕去奉天殿,朕还想听你说说北境的事呢。”眉宇间的好奇显得格外恳切。
“好。”李景隆应得干脆,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朱允炆越是当众示好,越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这场“鸿门宴”,从头到尾都是这位天子的精心布局。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庞忠尖着嗓子唱喏,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开。
殿内一片寂静,群臣你看我我看你,无人应声。
朱允炆眉头微蹙,旋即又舒展开,慢慢起身后正要发话,却被一声急切的奏报打断:“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说话的是都察院监察御史陈瑛,他快步出列,神色凝重如铁。
“讲吧,长话短说。”朱允炆重新落座,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朕还要与曹国公叙旧。”
“回陛下,臣所奏之事,正与曹国公有关!”陈瑛猛地抬眼,目光如刀,直刺李景隆。
李景隆缓缓转身,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记住了这个人。
“哦?何事?”朱允炆故作惊讶,沉声追问。
“臣要弹劾曹国公李景隆!”陈瑛躬身叩拜,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他在北境滥杀无辜,擅作主张,滥用私刑,竟私自斩杀监军王忠与锦衣卫指挥使魏峥!此等行径,无视国法,胆大包天!”
“王、魏二人勾结燕逆,证据确凿,何来滥杀之说?”朱允炆眉头紧锁,看向陈瑛的眼神中带了几分不悦。
“陛下明鉴!”陈瑛猛地抬头,语气激愤,“此乃曹国公一面之词!他身为南军主帅,杀了人随便安个罪名,北境诸将谁敢质疑?!”
“锦衣卫只听陛下号令,魏峥身为指挥使,即便有罪也该交由陛下处置,曹国公竟敢先斩后奏?!”
“王忠虽为宦官,却身负监军之职,代表的是陛下天威!李景隆如此行事,分明是目中无君!”
“种种迹象表明,此前传言他拥兵自重,在北境一手遮天,绝非虚言!”
字字句句,如连环箭矢,直逼李景隆而来。
“曹国公,你有何辩解?”朱允炆面露难色,看向李景隆的目光中添了几分凝重。
李景隆先向朱允炆拱手行礼,随即转身,目光如冰刃般剜向陈瑛:“魏峥勾结燕逆,私传军情,死有余辜!”
“王忠身为监军,不守军纪反倒插手军务,更暗中勾结燕逆,将细作放入真定,甚至散播‘燕主承天命,建文气数尽’的悖逆之言——此等奸佞,难道不该杀?!”
他向前一步,声音陡然转厉:“陈大人如此为逆党张目,究竟居心何在?!”
陈瑛脸色骤变,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强作镇定:“你...你休要血口喷人!那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空口无凭,有何证据?!”
“证据?”李景隆冷哼一声,“那陈大人弹劾本公,又有何证据?”
“我当然有!”陈瑛像是被刺痛一般,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叠文书,高高举起:“陛下请看!这便是证据!”
朱允炆朝庞忠递了个眼色,庞忠立刻上前接过文书,快步呈到龙案前。
李景隆望着那叠递到朱允炆手中的文书,瞳孔微微一缩。
他倒是没想到,陈瑛竟真的备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