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权本可置身事外,安安稳稳做他的宁王,不必卷入这场凶险的战事。
可他却毫不犹豫地带兵赶来涿州,这份信任与情谊,李景隆始终记在心上。
“景帅言重了。”朱权摇头,眼中的犹豫褪去,只剩坚定,“能与景帅并肩守卫涿州,共抗燕逆,是本王的荣幸!”
“更何况,北境战神的威名绝非虚传,我不信五万将士,就一定敌不过十万燕军!”
听闻这话,李景隆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朱权对自己竟有这般信心。
他沉默片刻,再度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郑重:“我们只需挺过三日。三日后,耿老将军或许能说服吕文兴,带着援兵赶来。”
“只要涿州不失,南军便还有翻盘的机会,这场燕乱,早晚能平息。”
“三日而已,何难之有!”朱权眼前一亮,随即反应过来,“既然有援兵可期,我们便不必与燕逆硬碰硬。”
“想来景帅心中,早已定下破敌之策了吧?”
李景隆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那片黑云压城的夜空,缓缓长舒了一口气。
他其实清楚,耿炳文想说服刚愎自用的吕文兴派兵增援,机会渺茫。
将“三日”之说告诉朱权,一半是为了安抚军心,另一半,也是为了给自己多添几分坚持下去的信心。
夜色渐深,城楼上的风愈发凛冽,二人并肩立着,各自想着心事,虽口中无言却心有默契。
...
次日天还未亮,一场大雾便席卷了涿州城。
浓白的雾气像棉絮般弥漫开来,将整座城裹得严严实实,几丈之外便看不清人影,连空气都透着几分湿冷。
城内没了昨夜的热闹,鸦雀无声,死寂得仿佛连风都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突然穿透浓雾,由远及近。
紧接着,点点火光在雾中闪烁,如同鬼魅的眼睛,一点点向涿州城逼近。
很快,一队黑压压的人马停在了城下。
为首一人身着玄甲,腰挎长刀,面色冷酷如冰,正是燕王朱棣。
上次在李景隆手中侥幸逃生后,他养精蓄锐数月,如今带着十万铁骑卷土重来,誓要拿下涿州。
“王爷,这情形不对劲。”副将丘福策马来到朱棣身侧,眉头紧锁地打量着眼前死寂的城池,“城墙上怎么连一个守卫都看不到?”
朱棣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城楼,眉头也微微蹙起。
他早已收到消息,南军新帅吕文兴已率军后撤,放弃了涿州。
可即便如此,城门紧闭的城池,怎会连半个守军都没有?
这太不合常理了,难道有诈?
“王爷,今日大雾弥漫,视线受阻,不如先让大军在城外驻扎,等雾散了再做打算?”丘福面露警惕,语气凝重。
身为军中老将,他对这种反常的平静格外敏感,总觉得暗处藏着危险。
朱棣眯起眼睛,目光穿透浓雾,死死盯着紧闭的城门。
片刻后,他沉声下令:“先撞开城门。”
丘福虽有顾虑,却不敢违背军令,立刻转头对身后喊道:“先锋营听令,破门!”
先锋营的士兵立刻推着撞门车,缓缓向城门靠近。
可就在撞门车即将碰到城门时,士兵们却发现——那看似紧闭的城门,其实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便能打开。
看到这一幕,朱棣和丘福的脸色同时变了,心底的不安瞬间放大。
城门虚掩,城上无人,这分明是刻意为之,可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先锋营的士兵不敢大意,握紧兵器,小心翼翼地推开城门。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浓雾中,一道身影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街心摆着一张椅子,一名身着白色锦袍的男子坐在椅上,手中拎着一只酒壶,仰头饮酒的动作肆意张扬。
在他身侧,一杆银枪斜斜立着,枪尖在微光下泛着冷芒。
旁边还拴着一匹健硕的白马,正悠闲地甩着尾巴。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让先锋营的士兵瞬间僵在原地,纷纷拔出兵器,紧盯着雾中的身影,却因雾气太重,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朱棣和丘福也透过雾霭,隐约看到了城内的情形,不由得脸色骤变。
整座城死寂无声,唯独街心坐着一人,这画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更让人心头发紧。
“王爷!”丘福凝神观望片刻,突然瞳孔骤缩,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银枪?!白马?!...是李景隆!”
“李景隆”三个字入耳,朱棣原本冰冷的面容瞬间扭曲,眼中猛地燃起滔天的愤怒与恨意。
上次战败的耻辱、损兵折将的痛楚,此刻尽数涌上心头。
他以为涿州已是囊中之物,却没想到,李景隆居然在这里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