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阶下之囚(2 / 2)

“你究竟想做什么?!”徐妙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怒视着李景隆,眼眶通红,语气里满是歇斯底里的绝望。

李景隆却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王妃错了,不是在下要为难他,是他自找的。”

他抬眼看向房内,目光掠过朱棣狼狈的模样,没有丝毫同情,“若非陛下严令要活口,早在郑坝村时,他就该是个死人了。”

“若真想折磨他,我何必要等到今日?”

徐妙云愣了愣,随即听到李景隆继续说道:“可陛下要活口,我总不能让他死在押送回京的半道上。”

“这几日他粒米未进、滴水不沾,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王妃让我拿什么向陛下交差?”

直到此刻,徐妙云才恍然大悟,原来守卫碗里装的不是毒药,而是用来续命的吃食。

可不等她松口气,厢房里突然传来守卫的禀报:“景帅,他还是不肯吃,方才灌进去的,几乎全都吐了出来。”

李景隆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神里淬着冰:“那就刨开他的肚皮,把东西塞进去再缝上!”

“总之,绝不能让他死在半路,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这话一出,满院皆静。

徐妙云只觉浑身发冷,而那名守卫竟真的“唰”地拔出腰间佩刀!

刀身映着烛光,泛着刺眼的寒光,作势就要朝着朱棣的腹部刺去!

“景帅饶命!”徐妙云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王妃体面,“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板上。

“我有办法劝他吃下去,请景帅高抬贵手,饶过他这一次!”

她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刚刚是我冲动,是我不对,求景帅见谅!”

李景隆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徐妙云,眉头微蹙。

徐辉祖脸色凝重,双手紧握成拳,眼神里满是挣扎。、

一边是亲妹妹,一边是军令,他已陷入了两难。

沉默片刻,李景隆终于抬手示意了一下。

三名守卫立刻收刀、松手,躬身退出了厢房。

失去束缚的朱棣瘫坐在椅子上,剧烈地咳嗽起来,黏腻的流食顺着他的嘴角溢出,落在衣袍上,看起来格外狼狈。

徐妙云急忙起身冲进房内,从袖中掏出一方素色手帕,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脸颊和嘴角,眼眶中满是泪水。

“李景隆!你不得好死!”朱棣缓过劲来,目光死死盯着门口的李景隆,眼神里满是刻骨的怨恨。

他从未受过这般屈辱,此刻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王爷,事已至此,别再逞强了。”徐妙云的声音带着哽咽,拿着手帕的手微微颤抖。

她看着朱棣苍白的脸,眼神中满是心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若就这么死了,让我和炽儿怎么办?”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楚:“李景隆心狠手辣,我们已经失去了煦儿,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煦儿”二字像针一样扎进朱棣的心里,他浑身一僵,原本怒视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眼角竟渗出了一滴眼泪。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徐妙云轻声说着,缓缓弯腰,捡起地上那只沾了污渍的大海碗。

她用袖口擦了擦碗沿,舀起一勺流食,小心翼翼地递到朱棣嘴边。

她比谁都清楚,今日若不劝朱棣吃下东西,李景隆绝不会善罢甘休。

朱棣睁开眼,看着徐妙云通红的眼眶和满是哀求的眼神,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无奈地张开了嘴,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一口口将流食咽了下去。

每咽一口,他都觉得像是吞下了烧红的烙铁,可看着徐妙云渐渐放松的神情,他终究还是没有再反抗。

李景隆站在门外的石阶上,看着房内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对朱棣本无深仇大恨,还曾钦佩过他的军事才能,直到朱棣为了阻止他北上挂帅派人抓了嫣儿。

朱棣今日所受的屈辱,全都是罪有应得。

良久,徐妙云终于将碗里的流食喂完。

她放下碗,蹲在朱棣身边,低声叮嘱了几句,语气里满是不舍。

随后,她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裙摆,走到了门外。

“从今日开始,他不会再绝食,还请景帅不要再难为他。”徐妙云对着李景隆深深行了一礼,曾经高高在上的燕王妃,此刻姿态放得极低,言语中满是哀求。

情势所迫之下,无论曾经是多么高贵的身份,都得低下自己的头。

李景隆看着她,眼神复杂:“我从未想过难为他,甚至一度不想与他为敌。”

他转头看向房内的朱棣,脸上重新归于平静,“事到如今,一切不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徐妙云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微微皱眉:“他有些话,要对景帅一个人说,还请景帅移步房内。”

“来人,送王妃回去!”李景隆没有接她的话,反而冷冷下令。

他转头看向徐妙云和徐辉祖,语气里带着警告,“希望王妃自重,别让我用同样的方式对你。”

“回京之前,若是王妃再随意乱闯,别怪我不讲情面,还请不要让我难做。”

两名守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护着徐妙云,径直向外走去。

徐妙云回头望了一眼厢房的方向,只能选择离开。

徐辉祖一脸歉意的冲着李景隆抱了抱拳,转身跟着妹妹快步离开。

从北平到真定,李景隆始终没有为难徐妙云,他全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待脚步声彻底远去,李景隆这才开口:“所有人全都退下!”

守卫们齐声应和,纷纷退出内院,只留下福生一个人守在厢房门外。

李景隆整理了一下衣袍,不再迟疑,迈步走进了厢房,缓缓来到朱棣面前。

当两个同样在北境叱咤风云的人四目相对之时,空气中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朱棣靠在椅子上,双手依旧被铁链锁着,但却重新挺直了脊背,眼神里没有了方才的狼狈,只剩下冰冷的对峙。

李景隆则站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锐利如刀,似乎在等待朱棣开口,又像是在审视阶下之囚。

烛火在一旁不停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就像一场无声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