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二营的驻地已经开始一天的训练了。
尖锐的哨子声划破晨雾,各个连队的战士们从营房里有序地冲出来。
“快快快!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昨晚上教的都忘了?”
王保国的嗓门在八连的队伍前炸开,他看着手下那些还在磨蹭的新兵,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刚从新生连分过来的兵,跑动时姿势还带着伪军的散漫,被一个五连出身的老兵一脚踹在屁股上。
“腿伸直!弓着腰!你他娘的想吃枪子儿啊!”老兵骂骂咧咧,但还是把自己腰间的水壶解下来,塞到那个新兵怀里,“喝口水,跟上!掉队了老子可不拉你!”
新兵愣了一下,抱着水壶,脸憋得通红,重重地点了下头,再次冲了出去。
整个训练场,到处都是这样的景象。
五连的老兵就像钉子一样,被楔进了各个连队,他们成了最严厉的教官,也是最贴心的兄长。
他们用最粗鲁的语言,教着最精细的战术动作,用最直接的行动,告诉那些新兵和“降兵”,什么叫八路军。
赵铁柱的七连,进步神速。
他本人虽然憨厚,但学东西肯下死功夫。
林毅教给他的东西,他晚上不琢磨透就不睡觉。
现在,他指挥着手下的战斗小组,在模拟阵地上打得有声有色,进攻、掩护、交替前进,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已经有了那么一股子味道。
林毅背着手,在各个训练场之间来回溜达。
他看着那些曾经麻木、恐惧的脸,如今被汗水和尘土覆盖,却透着一股子以前没有的精气神。
那些曾经只会站岗和欺负老百姓的伪军,现在正咬着牙练习拼刺,吼声嘶哑。
那些刚放下锄头的庄稼汉,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分解结合手里的三八大盖。
部队,正在脱胎换骨。
可林毅心里清楚,还不够。
步兵的架子是搭起来了,可火力支援这一块,还是二营最大的短板。光靠步兵用血肉去冲,伤亡太大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营部仓库里那两挺歪把子和两具掷弹筒上。
念头一起,就再也按捺不住。
“刘猴子!”
“到!”刘猴子一阵风似的跑到林毅面前。
“去,把全营里打枪最准的,脑子最灵光的兵,都给老子挑出来!还有,缴获的那两挺歪把子,两具掷弹筒,全都给老子抬到后山去!”
刘猴子虽然不明白营长要干什么,但执行命令从不含糊,一溜烟就跑了。
半小时后,后山的一片空地上。
二十多个被挑选出来的战士站成一排,他们中有五连的老兵,有七连八连的骨干,甚至还有几个新生连里表现突出的。
在他们面前,两挺擦得锃亮的歪把子机枪和两具黑黢黢的掷弹筒,像两头沉默的怪兽。
“今天叫你们来,就一件事。”林毅走到武器前,拍了拍冰冷的掷弹筒,“从今天起,二营成立一个机炮排!就这几样家伙,就是你们的媳妇儿!以后咱们二营的步兵兄弟能不能少流血,就看你们这几门炮,能不能在关键时候把鬼子的火力点给敲掉!”
“步兵是拳头,你们,就是捅进鬼子心窝子的刀尖子!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二十多号人齐声怒吼,声音里透着兴奋。
“好!”林毅很满意,“谁用过这玩意儿?”
人群里,几个老兵举起了手。林毅点点头,又看向掷弹筒,“这个呢?”
出乎意料,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兵,慢慢地举起了手。
林毅认得他,叫陈大年,新生连过来的,平时不声不响,但训练刻苦,做事特别认真。
“你用过?”林毅问。
陈大年嘴唇动了动,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见过。”
“那好,你来试试。”林毅指着百米外的一个土坡,“就打那儿。”
一个老兵想上去帮忙,被林毅拦住了。
只见陈大年走上前,动作有些僵硬,他轻轻地摸了摸掷弹筒的炮身,从炮口一直摸到炮座,像是在抚摸一件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他调整角度,没有用标尺,只是凭着感觉微微移动着炮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