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虽说根据张仲景诊断,甘夫人已经转危为安,但仍需数月静养,方才能够康复如初。
这几日,刘禅每日端茶倒水,侍奉于甘夫人床前,以尽孝心。
“阿斗,武汉事了?”甘夫人虽然还虚弱不能下床,但人已经在前日清醒过来。
刘禅避而不答,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汤药,仔细吹凉,轻轻递到甘夫人唇边:
“母亲,药温刚好,您先服药。”
甘夫人却微微侧过头,避开了汤匙。
她苍白的面容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眼神却异常清亮,执着地望着刘禅:“阿斗,为娘问你,武汉事了?”
刘禅的手顿在半空,汤匙里的药汁微微晃动。
他垂下眼睑,声音低沉:“母亲尚在病中,孩儿岂能远离?武汉诸事…自有僚属料理,待母亲痊愈,孩儿再…”
“糊涂!”甘夫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刘禅连忙放下药碗搀扶。
甘夫人靠在软枕上,喘息片刻,目光如静水深潭般凝视着刘禅:
“阿斗,你父亲半生戎马,颠沛流离,多少次抛下妻儿于险境?
非他无情,实因肩上担着兴复汉室、解民倒悬之重担!你可知他心中之苦,肩上之重?”
她伸出枯瘦却温暖的手,轻轻覆在刘禅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那微凉的触感让刘禅心头一颤。
“为娘不过是风寒侵体,幸得张神医妙手回春,已无大碍。静养即可,何须你日夜守候于这方寸床榻之间?”
甘夫人的声音柔和下来,随后直接点破刘禅不愿意面对的话题:
“你可知,你晚归武汉一日,那些嗷嗷待哺的流民,便要多挨一日饥寒?
那些初定的屯田,便可能因主事者懈怠而生出差池?
那数十万人的性命福祉,皆系于你一身!
这才是你身为人主,该放在心上的事!”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水光,语气却愈发坚定:
“阿斗,莫要为这小情小爱所困。
为娘能看到你平安,看到你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戮力前行,便是最大的欣慰,胜过千万剂汤药!
守在我这里侍奉汤药,是孝,却也是小孝!
去武汉,救万民,安社稷,那才是大孝!”
刘禅心头剧震,如遭重锤。
是啊,父亲当年多少次挥泪别妻儿,难道是不爱吗?
非是不爱,而是有比儿女情长更重的责任!
他守着母亲,固然是孝心拳拳,可这份孝心,在数十万武汉军民嗷嗷待哺的现实面前,显得何其狭隘!
更何况,武汉之地,本就是自己千方百计求来的,此地的流民,也都是自己放出消息“骗”来的。
这本就不是别人强加于自己的责任,而是自己为理想与信念修建的桥头堡!
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抱着对自己的信任而来,他们相信“刘禅”乃大汉皇嗣,不会放任他们活在水深火热中。
他们相信自己身为玄德公独子,会践行仁义,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他们相信自己能够志向高洁,会龙行向前,统帅他们立下不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