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自由!家!田地!工钱!后代不再是奴隶!
塔卡不知道。
这些词汇,不仅仅是他,几乎每一个年轻的蛮人,都被这些词语刺激着,无数道目光追随着那些“熟练工”和“工头”的身影,仿佛那是丛林迷雾中升起的星辰。
学汉话!学手艺!攀爬那看得见的阶梯!
五年,咬咬牙,搏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一个不再任人宰割的未来!
时间在汗水、海风和生硬的汉话练习声中悄然流逝。
盐场的池区如同巨大的棋盘,在匠人和逐渐上手的蛮人工头指挥下,日臻完善。
引潮渠将碧蓝的海水引入宽阔的纳潮池,再经一道道闸门,依序流入蒸发池、结晶池。
烈日炙烤着滩涂,水汽氤氲上升,卤水的咸度在匠人们精准的调配下不断提升。
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刻。
结晶池的卤水被小心地引入浅平的晒盐畦。
经过数日曝晒和匠人最后的浓度把关,浅层卤水表面开始析出细密的晶体。
匠人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手持特制木刮板的蛮人“刮盐工”们,在见习工头塔卡的带领下,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踏入池中。他们模仿着匠人示范了无数次的动作,手腕平稳而有力地推动刮板,将附着在池底和边缘的白色晶体轻柔地刮拢。
“轻!稳!平!”塔卡用尚显生涩但足够清晰的汉话低声提醒着自己的小队成员,他自己也紧张得手心冒汗。
这是他第一次负责真正的“刮盐”,也是盐场第一次正式出盐!
刮下的湿盐被装入藤筐,运到一旁的净化淋卤区。
在这里,经过反复淋洗去除苦味杂质,再送入新建的简易工棚进行最后的精制晾晒。
当第一批真正干燥、纯净的盐粒被匠人捧到糜芳面前时,整个盐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那盐,并非交州土法熬煮出的黄褐色粗粒,也非士燮旧盐场产出的灰白杂质盐。
它呈现一种令人心颤的、毫无杂质的雪白!
颗粒细腻均匀,在阳光下闪烁着纯净的微光,如同揉碎了的星辰,又似初冬新降的薄雪。
“成了!”匠人头目声音带着哽咽和狂喜,双手微微颤抖。
糜芳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小撮雪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又用舌尖轻轻一点。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咸鲜瞬间在味蕾炸开,毫无苦涩杂味!
他脸上那惯常的冷峻冰层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
成了!少主所授的“三步净化”与“矿物点化”之法,在这蛮荒之地,成了!
“白…真白啊!”旁边的沙摩柯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纯净的盐。
秦良玉也微微动容,她看着那捧雪盐,又看向远处阳光下整齐的盐池和那些穿着破旧、却因参与创造这奇迹而挺直了腰板的蛮人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洁白的盐,是技术的力量,又何尝不是这些被驯化、被激励的蛮人血汗的结晶?
塔卡和那些参与刮盐的蛮人更是看得痴了。
他们亲手刮出来的东西,竟是如此神圣的洁白?
这比酋长祭祀时用的最珍贵的兽牙还要纯净!
一种从未有过的、参与创造伟大事物的自豪感,悄然取代了部分麻木和屈辱。
“好!好!好!”糜芳连道三声好,眼中精光四射,
“此盐,当名‘日照雪盐’!速速封装,第一批,快马送往武汉报捷!
余者,按计划,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