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时的柴桑,
军议散去,重臣们带着各自的使命匆匆离去,汉军经过短暂的修整后,开始为更长远的目标积蓄力量。
喧嚣的议事堂归于宁静,只留下刘备、诸葛亮和刘禅三人。
刘禅没有随众将离开。
自预料到东吴阴谋以来,他一直紧绷着神经,此刻终于能真正放下心,待在父亲和相父身边。
武汉有贾似道坐镇政务,虽然他有着些许的小毛病,但在政务方面,也无须刘禅担心。
这难得的平静时光,他只想留在柴桑,贪婪地汲取着来自父亲与相父的智慧。
“阿斗,”刘备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宽慰,他拍了拍身边的坐席,“坐近些。”
刘禅依言上前,在父亲身侧坐下。
他能清晰地闻到父亲身上淡淡的硝烟与草药混合的气息,那是连日征战留下的印记。
诸葛亮也重新落座,羽扇轻摇,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凝重。
他看向刘禅的目光充满欣慰:“少主今日军议之上,建言水军分设长江、南海两部,又点明戚将军组建‘江东军’之要,条理清晰,切中要害,更兼知人善任,实乃大善。主公后继有人矣。”
刘备眼中满是自豪,粗糙的大手抚上刘禅的肩膀:
“我儿确实成长了。
连日奔袭,又是伏虎岩救你三叔,又是整合援军,彭泽血战。
未曾击垮你,为父心中甚慰。”
他话锋一转,带着考校的意味,
“然今日之策,虽以固本培元为主,但东吴求和、凉州生变、曹操动向,环环相扣。
阿斗,你且说说,为父为何最终力排众议,选择暂息兵戈?”
刘禅略微沉吟,整理着思绪。前世蜀中困顿、北伐艰辛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沉声道:“父亲,儿臣以为,原因有三。”
“其一,在于‘势’与‘力’之辨。
庞军师所言北伐良机,确是‘势’在。
然我军连番血战,将士疲惫,舰船折损,粮秣消耗巨大,此乃‘力’竭。
强弩之末,难穿鲁缟。
以疲敝之师,行险千里,纵有良机,亦如沙上筑塔,根基不稳,稍有风吹草动,便有倾覆之危。
此非怯战,实乃惜力。”
刘备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其二,在于‘仇’与‘业’之衡。
二叔怒火冲天,欲雪彭泽之耻、三叔遇险之恨,此乃人之常情,亦是军心所向。
然父亲胸怀天下,志在兴复汉室。
东吴孙权,背信小人,固然可恨,但终究是癣疥之疾;
北地曹贼,挟持天子,僭越神器,方是心腹大患,国贼之首!
若因私仇而倾力东向,耗尽元气,则坐视曹操平定凉州,恢复元气,再图中原难矣。
此乃舍本逐末,因小失大。
王景将军‘碾碎仇敌之力’一言,道尽其中关键。忍一时之忿,非是忘却,而是为了积蓄足以彻底雪耻、并扫清最大障碍的力量!”
诸葛亮眼中精光一闪,羽扇轻点:“少主此言,深得‘小不忍则乱大谋’之精髓。”
刘禅深吸一口气,说出最核心的一点:“其三,在于‘根’与‘叶’之固。
荆州、交州、新得之江夏柴桑,疆域广阔,潜力无穷,然新附之地,民心未定,山越未靖,百废待兴。
此乃我军未来争霸天下之根基!
若根基不稳,便如浮萍无依。
唯有休养生息,全力屯田积谷,招抚流民,缮甲厉兵,使仓廪实、兵甲利、民心附,将荆、交、江夏之地真正消化为我之血肉,方可支撑日后雷霆万钧之北伐或东征!
此乃‘固本培元’之真意。
根基深固,枝叶方能繁茂,结出硕果。
反之,根基动摇,纵有良机,亦如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善!大善!”刘备击掌赞叹,眼中满是激赏,
“阿斗,你已能跳出战场胜负,着眼天下大势,权衡国本民力。
此非将才,实乃君略!孔明,此子可教也!”
诸葛亮也抚须微笑:“少主见识,已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成栋梁。”
接下来的日子,刘禅便如同一块干渴的海绵,沉浸在父亲与相父身边,汲取着宝贵的经验与智慧。
说实话,此次千里救援,已然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勇武,此时,他只想蜷缩在父亲羽翼下,享乐一段时间。
倒不是他固态萌发。
实在是今生的开局实在美妙,此时父亲的基业,比之前世不知强了凡几,整个荆州,除了南阳宛城尚在曹操手中,其余地界,全部拿下。
交州也只余了南海尚在东吴手中,如今又强夺了东吴柴桑之地,可以说整个东吴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再加上系统提供的人才、大将,一个个都显露出不凡的能力,
于谦、王景坐镇交州,贾似道施政武汉,
秦琼、尉迟恭驻扎新野,严防北方曹魏,
郑成功、戚继光正在训练新的水师,秦良玉与薛仁贵正在柴桑的山中四处征讨山越,大批大批的山越民被带出深山,或就地开荒种地,或编入白杆兵或江东军。
高长恭代替了丁奉,成为了少英营的教头,而李愬则担起了少英营在柴桑之时的教导重任。
于是刘禅开始放飞自我。
他常在太守府偏厅,看诸葛亮处理堆积如山的军政文书。
诸葛亮批阅公文时,神色专注,运笔如飞,条理分明。
他不仅教刘禅如何批阅、如何判断轻重缓急,更会随时停下,讲解其中蕴含的道理:
“阿斗,你看此份襄阳屯田奏报。
言及新开垦荒地遇水源不足,请求增拨民夫开渠。
表面看是工役之事,实则需思量三处:
其一,开渠耗工耗时,是否影响春耕?
其二,襄阳乃北防重镇,民夫抽调过多,城防民壮是否空虚?
其三,增拨钱粮几何?库府能否支撑?
需与荆州牧(关羽)及徐元直所报统筹考量,方得两全之策。”
诸葛亮一边用朱笔批示
“着襄阳太守(马良)会同徐元直,详勘水源,量力而行,以不误农时为要”,
一边向刘禅解释决策背后的权衡。
刘备则更多地在巡视城防、军营时带着刘禅。
他指着柴桑城墙上新修补的痕迹,讲述守城布防的要诀;在长江水寨观看文聘操练新招募的水卒时,讲解水战阵型变换的奥妙;
甚至与负责后勤的官员核算粮草辎重时,也会让刘禅旁听,教导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至理。
“为君者,不可不知兵,不可不恤民,不可不察吏。”
刘备在巡视完城郊一处新建的流民安置点后,语重心长地对刘禅说,
“你看这些流民,背井离乡,饱受战乱之苦。安置他们,施粥放粮,只是治标。
关键在于授田、贷种、减赋,使其有恒产,有恒心,方能安其心,为我所用。
民心归附,根基才稳。
这比多打一两场胜仗,更为根本。”
刘禅认真聆听,将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