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巨舰天威镇南海(2 / 2)

乱世如此,汉室微弱。

这些地方官员其实心里都明白,汉室早已不是当初汉武、光武时期的景象了。

可面对眼前如此热血的一幕,昨夜还在盘算钱粮得失的豪强林伯远、陈敬轩等人,此刻只觉得浑身热血奔涌,

之前的算计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一种与有荣焉的激动,随着人群奋力挥舞着手臂。

俚僚大酋长冼猛看得热血沸腾,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案几上的酒水都洒了出来:

“好汉子!这才是真汉子!跟着这样的船,这样的兵,才有奔头!”

他身边那些桀骜的酋长们,此刻眼中再无半分异色,只剩下纯粹的敬畏和一种渴望融入其中的狂热。

而扶南使者苏利耶,在三千将士那撼动海天的战吼声中,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面无人色,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紧紧攥着那包被汗水浸透的密信碎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他身边的副使更是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连站立的力气似乎都已失去。

那撕裂绢帛的轻微声响,此刻在他听来,如同自己野心彻底崩塌的哀鸣。

所有暗中联络、挑拨离间的小动作,在这绝对的力量和意志面前,都成了阳光下可笑又可悲的尘埃。

海操的尾声,是郑成功亲自引领着数十位最重要的宾客——包括交州牧、几位核心豪强家主、大酋长冼猛,以及脸色惨白、强作镇定的扶南使者苏利耶——登上了“汉昌”号的甲板。

当双脚踏上这艘海上堡垒坚实如陆地的甲板时,那种身临其境的震撼感,远非在观礼台上远眺所能比拟。

脚下是厚实沉重的巨木拼接,每一块木板都透着岁月的坚韧与力量,行走其上,沉稳无比,几乎感受不到海浪的颠簸。

抬头仰望,那高耸入云的舰楼如同陡峭的山壁,巨大的拍杆悬在头顶,投石机如同蹲伏的巨兽,弩炮那冰冷的矢道近在咫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金属寒气和淡淡的桐油、铁锈混合的味道。

甲板上,一队队披甲持戈的士卒肃然挺立,如同钢铁浇铸的丛林,目光锐利如鹰,带着百战余生的彪悍之气。他们纹丝不动,只有海风吹动盔缨和旗帜,发出轻微的声响,形成一种无声却重逾千钧的压力。

豪强家主们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粗粝冰冷的船舷,感受着巨木的坚硬,看着那些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橹,以及上面肌肉虬结、汗流浃背却依旧动作整齐划一的桨手,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们低声交换着惊叹,之前所有的疑虑和算计,此刻都化为了对这绝对力量的心悦诚服。

大酋长冼猛则对舰上那些巨大的武器更感兴趣。他走到一架解除警戒状态的弩炮旁,伸出粗糙的大手,敬畏地抚摸着冰冷的青铜构件和绷紧的牛筋弓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恐怖张力。

“我的天爷……”他咂舌不已,“这大家伙射出去,怕是山都能射个窟窿!汉家匠人,真是神了!”

他看向那些沉默肃立的汉军士兵,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同感。

扶南使者苏利耶,在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腿脚就有些发软。

他极力维持着使节的仪态,但惨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不敢直视那些冰冷的武器和士兵锐利的目光,只能勉强跟在队伍后面,眼神闪烁不定。

当郑成功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停在他面前时,苏利耶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苏利耶使者,”郑成功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深海般的压力,

“我大汉水军,初成规模,些许操演,让贵使见笑了。不知比之扶南水师如何?”

郑成功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苏利耶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探照灯,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

苏利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身体不由自主地躬得更低,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将……将军说笑了!天……天朝神兵,威……威震寰宇!此等神威巨舰,我扶南小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日得睹,实乃三生有幸!

我王……我王若知,必定……必定心向往之,愿永世修好,绝……绝无二心!”

他语无伦次,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几乎要滴落在甲板上。

昨夜撕毁密信的举动,此刻成了他唯一明智的选择,他心中只剩下无比的庆幸和后怕。

郑成功嘴角掠过一丝极淡、几乎不可察觉的了然弧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这无声的回应,比任何严厉的警告都更让苏利耶心惊胆战。

他知道,自己以及扶南王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在这位目光如炬的大汉水师统帅面前,恐怕早已无所遁形。

日影西斜,将辽阔的海面染成一片壮丽的金红。海风带着白日喧嚣后的余温,吹拂着“汉昌”号上猎猎作响的旗帜。

郑成功站在高耸的舰艏,目光越过船舷下翻涌的浪花,投向南方那片深邃莫测、星罗棋布着无数岛屿的蔚蓝。

那里是朱崖、是扶南、是更遥远的林邑,是传说中盛产香料和宝石的未知之地,也是主公刘禅战略蓝图上至关重要的南方之翼。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与自由气息的海风,胸中豪情激荡。

脚下的巨舰,手中的精兵,正是实现这宏图伟业的根基。

他霍然转身,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开海风,清晰地传遍旗舰的每一个角落,也通过旗语和号角,传达到“镇远”与“威远”:

“传令!舰队启航!目标——南方深蓝,巡航演练!”

“呜——呜——呜——!”

启航的号角,苍凉、悠长,带着一去无前的决绝,在黄昏的海天间久久回荡。

“起锚!升帆!动桨!”各舰军官的吼声次第响起。

沉重的铁锚在绞盘的轰鸣声中被缓缓提起,带起浑浊的水花和泥沙。

七面巨大的硬帆再次被水手们喊着整齐的号子,沿着粗壮的桅杆奋力升起。

深褐色的帆面上,巨大的“汉”字在夕阳的金辉下,仿佛燃烧起来,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

“嘿——哟!嘿——哟!”

数百支巨橹再次整齐划一地伸出桨孔,拍击在金红的海面上,溅起碎玉般的浪花。

三艘巍峨的楼船,如同从神话中走出的巨兽,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开始移动。

庞大的舰体再次犁开海面,船艏高昂,破开万顷碧波,留下两道不断扩散的、宽阔的白色航迹,笔直地指向南方那无垠的深蓝。

观礼台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目送着这支承载着帝国海疆雄心的舰队远去。

夕阳的余晖为三艘巨舰镶上了一圈耀眼的金边,在浩瀚的大海上勾勒出无比雄伟的剪影。

于谦捋着长须,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希冀的光芒。

豪强家主们望着那逐渐远去的“汉”字巨帆,心中原有的算计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仿佛找到了足以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

大酋长冼猛狠狠一拳砸在观礼台的栏杆上,望着那劈波斩浪的巨舰,眼中燃烧着火焰:“好!真好!跟着这样的船,南海的好地方,必有俺们一份!”

扶南使者苏利耶,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混合着深深的敬畏和一种无力感。

他望着那三座在夕阳下缓缓融入深蓝、最终变成海天线上三个模糊黑点的移动堡垒,心中再无半分侥幸。

他清晰地意识到,一个全新的时代,已经随着那沉重的船锚升起、随着那巨帆的鼓胀、随着那数百橹的挥动,轰然降临在这片古老的南洋海域之上。

这巨舰犁开的不只是海浪,更是南海千百年来的旧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