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的小型部落和哨卡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些如同林中鬼魅、刀箭精准的无当飞军迅速击溃、屠戮。
沙摩柯甚至不留俘虏,只驱赶着溃兵向后逃窜,制造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血腥的消息如同瘟疫般,比沙摩柯的进军速度更快地传回了黎母山大寨。
当沙摩柯部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黎母山外围,开始猛攻儋耳部的前沿营寨时,那位自封的“黎王”才惊怒交加地意识到大难临头。
黎王身材高大,披着华丽的豹皮大氅,头戴镶嵌着巨大野猪獠牙和彩色羽毛的金冠。
他站在大寨中央高高的木台上,看着远处密林中不断逼近的厮杀声和火光,听着溃兵惊恐万状的哭嚎,脸上肌肉扭曲,暴怒地咆哮:
“废物!都是废物!汉人竟敢渡海来攻!欺我太甚!敲鼓!唤神象!”
“咚!咚!咚!咚!咚!咚!”
沉重、雄浑、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巨大铜鼓声,在黎母山下陡然炸响!鼓点急促而疯狂,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穿透厮杀声,直抵人心。
紧接着,大地开始传来一种奇异的、沉闷的震动!
“哞呜——!!!”
震耳欲聋、充满野性力量的象鸣声如同滚雷般从大寨后方响起!
十数头庞然大物在象奴的驱赶和铜鼓的刺激下,轰然冲出!
这些战象体型远超寻常,粗糙的皮肤如同披挂着厚厚的铠甲,长长的獠牙上绑缚着锋利的青铜尖刺,巨大的象鼻如同巨蟒般挥舞!
每头象背上,都固定着一个坚固的木制塔楼,里面站着数名手持长矛和毒箭的儋耳勇士!
战象的眼睛因鼓声和血腥而变得赤红,鼻孔喷着粗气,如同失控的攻城巨锤,朝着沙摩柯无当飞军进攻的方向,发起了狂暴的冲锋!
战象冲锋的声势骇人至极!
巨大的脚掌踏在地上,如同重锤擂鼓,地面剧烈震颤!
挡在它们面前的一切——树木、灌木、甚至儋耳人自己溃逃不及的士兵——都被无情地撞倒、踩踏成肉泥!
象背塔楼上的箭矢如同毒雨般泼洒下来!
沙摩柯的无当飞军纵然悍勇,面对这种来自洪荒的巨力冲击,也瞬间遭受重创!
一支正试图结阵突击的无当飞军小队,被为首的一头巨象正面撞上!
坚韧的藤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士兵们惨叫着被撞飞,筋断骨折!
象鼻横扫,又有几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抽飞出去!塔楼上的毒箭射中目标,中箭者即使不死,也迅速面色发黑,抽搐倒地!
“散开!快散开!爬树!用火!用火!”
沙摩柯目眦欲裂,挥舞着巨斧怒吼。他身先士卒,凭借惊人的爆发力,猛地跃上一棵巨大的榕树横枝,险险躲过一头战象的冲撞。
无当飞军们训练有素,立刻化整为零,利用树木岩石躲避,同时将浸透了油脂的火箭射向象背上的塔楼和象奴。
然而,战象皮糙肉厚,普通的火箭难以造成致命伤害,反而更激起了它们的凶性。
儋耳战士在黎王的亲自督战下,也稳住了阵脚,开始依托熟悉的地形和象群的掩护,发起凶猛的反扑。
沙摩柯的攻势被硬生生遏制,甚至被逼得步步后退,伤亡开始增加。
黎母山下,杀声震天,血流成河,战局陷入胶着。
就在沙摩柯部陷入苦战之时,后续的王景中军主力已在郑成功舰队的掩护下,源源不断地登陆成功,并在滩头建立了稳固的大营。
前方沙摩柯受阻、战象逞凶的军报迅速传回。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王景盯着粗糙的黎母山地形图,眉头紧锁。
沙摩柯的悍勇他毫不怀疑,但面对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的战象集群冲锋,缺乏重武器的无当飞军确实力有不逮。强攻硬撼,代价太大。
“象……此物虽猛,然畏火、畏巨响、更需大量草料清水!”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郑成功。他不知何时已离开旗舰,来到岸上大营。他指着地图上儋耳大寨后方的一处洼地,
“斥候回报,儋耳人的象棚,便在此处!象群白日出战,夜间必归此处休憩,由象奴照料。”
王景眼中精光一闪:“郑将军之意……?”
“擒贼擒王难,不如釜底抽薪!”
郑成功的手指重重戳在那洼地上,
“今夜必有暴雨!此乃天赐良机!遣一军精锐,趁雨夜潜行至象棚,纵火焚之!
象群受惊,必自乱阵脚,甚至反冲其主!
沙摩柯将军正面压力骤减,可趁势猛攻!
我水军巨舰,亦可沿内河支流上溯,以投石机、弩炮轰击其大寨核心,内外交攻!”
“妙计!”王景抚掌大赞,“沙摩柯!”
“末将在!”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的沙摩柯大步踏入帐中。
“郑将军之计,汝以为如何?焚象棚之任,非汝麾下精锐不可!”
沙摩柯眼中凶光一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嘿嘿,烧大象?这活计,俺干过!都督放心,定让那些畜生,给那狗屁黎王来个‘惊喜’!”
是夜,果然天象剧变。
白日还晴空万里,入夜后,浓重的乌云如同墨汁般从海面滚滚压来,顷刻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豆大的雨点如同天河倒泻,狂暴地砸落下来,天地间一片混沌,雨幕密集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正是奇袭的绝佳掩护!
沙摩柯亲自挑选了五百名最精悍、最擅长夜间潜行的无当飞军。
他们卸下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金属部件,只在腰间插着短刃,背负着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火油罐和引火之物。
在熟悉路径的汉裔向导带领下,这支如同幽灵般的队伍,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狂风暴雨和漆黑的密林。
雨水冲刷着一切,也掩盖了他们的踪迹。泥泞湿滑的山路对常人来说是绝境,对五溪蛮兵却是家常便饭。
他们如同壁虎般攀爬,如同狸猫般潜行,巧妙地避开儋耳人因暴雨而松懈的岗哨,在黑暗中精准地朝着地图上标注的象棚洼地摸去。
约莫两个时辰后,在震耳欲聋的雷声和滂沱的雨声中,一片巨大的、用粗大原木和厚厚棕榈叶搭建的简陋棚屋出现在眼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野兽粪便和草料混合的骚臭味。隐约可见棚屋下,十几头庞然大物正不安地躁动着,发出低沉的哞鸣。几个象奴蜷缩在角落避雨,昏昏欲睡。
沙摩柯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他猛地一挥手!
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散开,扑向象棚各处!锋利的短刃瞬间割断了几个惊醒的象奴喉咙,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紧接着,一罐罐粘稠的火油被奋力泼洒在象棚干燥的支撑柱、顶棚和堆积如山的草料上!
“点火!”沙摩柯低吼一声,亲自将一支涂满油脂、燃烧正旺的火把,狠狠扔向泼满火油的草料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