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梓潼那高大却略显陈旧的城墙出现在视野中时,城头上的守军显然已经发现了这支规模不小的队伍。
号角声响起,城墙上人影幢幢,弓弩手张弓搭箭,警惕地瞄准下方。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停下!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城楼上一名军官厉声喝问,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
扮作商队管事的张松旧部李恢,立刻上前几步,仰头用纯正的蜀中口音,带着几分谄媚和长途跋涉的疲惫喊道:
“军爷息怒!我等是汉中来的粮商!
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押运粮草前来支援刘益州,以助其讨伐刘备!
一路跋山涉水,甚是辛苦,恳请军爷行个方便,开城让我等进去歇歇脚,交割粮草!”
“汉中来的粮商?支援前线?”城楼上的军官狐疑地打量着这支队伍。
商队规模不小,几十辆大车,几百号人,看起来风尘仆仆,倒像是远道而来。
但涪城刚失陷的消息已经传到梓潼,全城戒严,风声鹤唳。
“可有通关文书?凭据何在?”军官并未放松警惕。
“有!有!”李恢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卷盖着“汉中牧府印”的文书,由守军放下吊篮提了上去。文书内容详尽,言辞恳切,写明是响应刘璋求粮檄文,由汉中大族“联合”筹集的军粮。
军官仔细查验文书,印章、笔迹都无破绽。他又看向队伍中央,那个骑在马上、戴着斗笠、身形异常魁梧的“商队首领”:
“那个戴斗笠的!你是何人?为何遮遮掩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尉迟恭藏在斗笠下的眼睛寒光一闪,但随即强行压下戾气。
他缓缓抬起头,斗笠微微后仰,露出那张涂抹了尘土、贴着黑痣、却依旧难掩刚毅轮廓和虬髯的“凶脸”。
他刻意粗着嗓子,模仿着商贾的圆滑,还带着点“暴发户”的不耐烦:
“军爷,小人姓迟,行商之人,风餐露宿,遮个斗笠挡挡日头罢了。
这文书货真,粮草也真!
您看这大日头的,兄弟们赶路累得够呛,车上粮食金贵,可经不起暴晒!
还请军爷通融则个,早些放我等入城交割,也好让小人等领了赏钱,寻个地方痛饮一番解解乏!”
他说着,还看似随意地拍了拍身边一辆粮车,麻袋里饱满的谷粒发出哗哗的响声。
这番半真半假、带着点市侩和急躁的表演,加上那几车实打实的粮食,以及文书上鲜红的印章,终于让城楼上的军官疑心消了大半。但他还是不敢擅自做主,低声道:
“速去禀报吴将军!”
不多时,一个身着华丽皮甲、身材微胖、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将领出现在城头,正是梓潼守将吴康。
他眯着小眼睛,仔细打量着城下的队伍,尤其是在尉迟恭身上停留了很久。尉迟恭那异于常人的体格,即使刻意收敛,也透着一股子彪悍,让吴康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尔等真是汉中来的?”吴康声音尖细,带着审视。
“千真万确啊,将军!”李恢连忙再次躬身回答,将之前的话复述一遍,并着重强调了粮食的数量和“赏钱”的暗示。
尉迟恭也适时地再次抬头,努力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瓮声瓮气地补充道:
“将军放心!粮草都在这里!一粒不少!只求将军开恩放行,小人等交割完毕,定有厚礼奉上!”
他刻意加重了“厚礼”二字。
贪婪,是吴康最大的弱点。
听到“厚礼”,又看到城下那几十车沉甸甸的粮食,再想到如果接收了这批“及时雨”,在兄长吴懿和州牧刘璋面前也是大功一件……
吴康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那一点点对尉迟恭体格的疑虑,被巨大的利益诱惑所淹没。
“嗯…文书查验无误,粮草也需清点入库。念尔等远来辛苦,开城门!”
吴康终于挥手下令。
沉重的绞盘声响起,巨大的包铁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向内打开!
吊桥也轰然放下,横跨护城河!
城内的景象逐渐展现在尉迟恭眼前:
门洞内光线昏暗,两队手持长矛的士兵懒散地分立两侧,几名税吏模样的人拿着账簿准备清点货物,更远处是略显空旷的街道。
吴康本人并未下城楼,依旧在城垛边观望。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尉迟恭的心脏如同战鼓般擂动,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
所有的伪装、隐忍,都只为这一刻!
就在城门开到最大,守军士兵和税吏上前,准备引导车队入城、检查粮车之际——
“动手!!!”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猛然从那个“商队首领”口中爆发!
这吼声蕴含着尉迟恭压抑已久的狂暴战意和滔天杀气,震得城门洞嗡嗡作响,近前的守军士兵耳膜欲裂,头晕目眩!
吼声未落,尉迟恭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喷发!
他猛地一掀斗笠,露出那张杀气腾腾、虬髯怒张的凶悍真容!
宽大的葛布袍子被他双臂一振,如同破布般撕裂飞散,露出内里早已穿好的贴身软甲!他身形如电,从驽马上腾空跃下,落地时如同陨石坠地,震得尘土飞扬!目标直指最近的一辆粮车!
“拦住他!”城楼上的吴康魂飞魄散,尖声嘶叫!
太迟了!
尉迟恭的铁手如同钢钳,猛地插入粮车底部,“咔嚓”一声脆响,竟徒手撕开了特制的夹层木板!
寒光一闪,那对令无数敌军闻风丧胆的水磨竹节钢鞭,已然紧握在他蒲扇般的大手之中!
“挡我者死!”尉迟恭双目赤红,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
钢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化作两道黑色的死亡旋风!
砰!咔嚓!
一名挺矛刺来的什长,连人带矛被钢鞭砸得倒飞出去,胸骨尽碎,鲜血狂喷!
唰!啪!
另一名士兵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开!
尉迟恭根本不做任何花哨动作,双鞭舞动,大开大阖,只取敌人要害!
每一次挥击都蕴含着千钧之力,砸在盾牌上,盾碎人亡;扫在兵刃上,刀断戟折!
他如同一台狂暴的人形攻城锤,硬生生在城门洞狭窄的空间里,碾出了一条血肉铺就的通道!
残肢断臂混合着破碎的甲胄四处飞溅,惨叫声被钢鞭的呼啸和尉迟恭的怒吼彻底淹没!
“杀!”“夺城!”
随着尉迟恭的爆发,五百名“商旅”瞬间撕破伪装!
他们如同下山的猛虎,从粮车下、柴捆中、马鞍里抽出隐藏的利刃!环首刀寒光闪烁,短弩近距离攒射!
那些刚刚还一脸不耐烦准备清点货物的税吏,瞬间被捅成了筛子!
两队门洞守军猝不及防,在如此近距离、如此狂暴的突袭下,阵型瞬间崩溃,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快关城门!放箭!射死他们!”吴康在城楼上吓得面无人色,歇斯底里地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