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的争斗如火如荼。
交州郑成功也没有闲着。
珠崖的硝烟尚未在黎母山的密林中完全散去,胜利的号角余音犹在琼州海峡回荡。
但交州舰队的巨帆,已然再次鼓满了南海强劲的东南信风。
郑成功立于“汉昌”号高耸的舰艏,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浩渺无垠的蔚蓝。
珠崖的收复,如同拔除了钉在帝国南疆门户上的一根毒刺,但这片蕴藏着无限可能的蓝疆,仅仅掀开了它的第一角帷幕。
“传令!舰队以‘汉昌’为帅,‘镇远’、‘威远’为左右翼,艨艟、斗舰散开警戒!
目标——夷州东北海域!
巡航演练,勘测水道,绘制海图!
哨船放出,前出五十里,严密搜索海面及沿岸异常!”
郑成功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深海砺剑后的锋芒。
他深知,主公刘禅的目光,早已越过珠崖,投向了更东方的那个大岛。
夷州,这个孤悬海外、曾短暂出现在史书中的名字,其价值绝不在珠崖之下!
它将是水师向更广阔太平洋深处延伸的跳板,更是未来钳制东吴漫长海岸线的战略支点!
三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的巨舰,率领着规模可观的护航舰队,犁开万顷碧波,向着夷州方向坚定驶去。
深褐色的巨帆上,硕大的“汉”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移动的国威。
舰体两侧,数百支巨橹整齐划一地起落,拍击着海面,发出沉重而富有节奏的轰鸣。
沿途偶遇的小渔船,远远望见这遮天蔽日的庞然巨物,无不惊骇地调转船头,仓皇逃窜。
数日航行,舰队逐渐靠近夷州东北部海域。
这里的海况变得复杂,暗礁潜流增多,海岸线曲折破碎,陡峭的山崖直插入海,崖壁上覆盖着郁郁葱葱、几乎未经人类斧凿的原始森林。
空气潮湿而清新,带着热带岛屿特有的浓郁草木气息。
“将军!前方哨船回报!”
一名传令兵疾步登上舰艏,
“发现夷州东北角海岸线!
其势险峻,人烟稀少,但发现一处隐蔽海湾,湾内似有烟火迹象!
哨船不敢过分靠近,恐惊动!”
烟火?
郑成功眼神骤然一凝。
夷州孤悬海外,据他所知,岛上只有一些被称为山夷的土著部落,散居内陆山林,多以渔猎采集为生,极少在如此偏僻险峻的海岸活动。
这烟火,来得蹊跷!
“传令!舰队减速!保持距离!
‘威远’号,放下两艘快蟹船,着精干斥候,换土著装束,携短弩利刃,趁夜色掩护,从侧后悬崖攀援而上,务必探明虚实!
其余各舰,灯火管制,保持静默!”
郑成功的命令果断而周密。
经历过珠崖的洗礼,他在三国时空中,拥有了自己独特的作战经验。
夜色笼罩了险峻的夷州东北海岸。
海浪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发出单调而永恒的轰鸣。
两艘快蟹船如同贴着海面滑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绕开可能被监视的海湾正面,选择了一处陡峭、遍布湿滑苔藓和锋利牡蛎壳的悬崖作为登陆点。
从船上下来的六名斥候,皆是军中百里挑一的攀爬好手,
身着用岛上常见植物汁液染过的粗麻布衣,脸上涂抹着泥灰。
他们口衔短匕,背负强弩和绳索,如同壁虎般,在湿滑陡峭、近乎垂直的崖壁上艰难而缓慢地向上挪动。
尖锐的牡蛎壳划破了他们的手掌和膝盖,咸腥的海水混合着血水浸透衣衫,但无人发出一丝声响。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攀上了崖顶,迅速隐入密不透光的原始丛林。
斥候队长,一个名叫陈七的老兵,伏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如同融入环境的枯木。
他透过层层叠叠的巨大蕨类植物和盘根错节的藤蔓缝隙,向下方的海湾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瞬间收缩!
这处海湾形如一个巨大的葫芦口,入口狭窄,被两座突出的岬角遮蔽,若非居高临下,极难发现内部乾坤。
此刻,湾内竟停泊着十余艘大小不一的船只!
这些船并非简陋的独木舟或竹筏,而是典型的东吴制式!
虽然远不如郑成功的巨舰庞大,但其中几艘明显是经过改造的运兵船,还有数艘装备了拍杆和小型弩炮的斗舰担任警戒!
更令人心惊的是,靠近内侧沙滩的区域,临时搭建起了大片简陋的棚屋和营寨!
火光摇曳中,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大量身着吴地服饰的平民——男女老幼皆有!
他们面黄肌瘦,神情疲惫而惶恐,被手持兵刃、穿着东吴军服的士卒粗暴地驱赶着,在泥泞中搭建着更多的窝棚。
营寨外围,则有穿着简陋皮甲、手持竹矛石斧、皮肤黝黑的夷人身影在活动,似乎是在协助警戒或搬运物资。
“不是土著……是吴人!还有军队!”
陈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强压住震惊,示意身边擅长绘图的斥候,借助微弱的月光和营寨火光,迅速勾勒着湾内的船只数量、类型、布防、营寨规模、以及那条从海湾深处蜿蜒伸向内陆、明显是新近踩踏出的小路。
空气中,除了海腥味、草木腐败味,还隐隐飘来吴语特有的腔调呵斥声、孩童压抑的哭泣声。
“撤!立刻回报将军!”陈七当机立断。
情报太过震撼,必须第一时间送回!
当斥候们带着一身泥泞连夜返回“汉昌”号时,郑成功的帅舱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东吴的船?运兵船?还有平民?营寨?与夷人接触?”
郑成功盯着地图上标注的细节,眼神锐利。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橡木海图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好一个孙仲谋!好一招瞒天过海!明面上与我主在荆州虚与委蛇,背地里却把手伸向了这海外孤岛!
这是要效法勾践,卧薪尝胆,另辟根基?还是欲以此岛为跳板,夹击我交州?!”
愤怒如同岩浆在胸中奔涌。
夷州,在郑成功心中,早已是主公刘禅蓝图上的囊中之物,是大汉水师未来驰骋东海的基石!
岂容东吴染指!
“将军,是否立刻集结舰队,冲进海湾,将这些吴狗连船带人,一锅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