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对策(1 / 2)

消息传到刘禅耳中,已是六天之后。

没有丝毫耽搁,他立刻从武汉星夜兼程,风尘仆仆地赶回襄阳。

夏日的蝉鸣似乎也被议事堂内凝重的空气所压抑,失去了往日的喧嚣。

坐在主位的刘禅,脸上不见了往日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对面那位立于巨大山川地理图前的身影——诸葛亮。

孔明手执羽扇,目光深邃如渊,正凝神审阅着郑成功加急送来的奏报。

他的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那片代表着夷州的海岛轮廓,显然在全力推演破局之策。

刘禅心中焦灼如焚,却强忍着没有出声打扰。

他深知,此刻任何打断都可能扰乱相父那精密如织的思绪。

东吴这步棋,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在他的记忆里,孙权渡海南下夷州,应是二十年后的事情。

交州海军初成,刘禅已将夷州视为囊中之物,岂料孙权竟先他一步染指其中!

这消息如同冷水浇头,激起他胸中愤懑。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这彻底打乱了他的战略构想:他本欲让东吴安分于吴郡休养,而己方水军则牢牢掌控东海、南海要冲,逐步挤压东吴水军生存空间。

待到时机成熟,再水陆并进,东西夹击,令其首尾难顾,一战而定江东!

谁曾想,自己的水军羽翼未丰,仅初经海战,便惊觉孙权已不按“剧本”行事,偷偷南下夷州,妄图开辟生路!

这怎能不叫他怒火中烧?

然而,愤怒之余,此事也如一记警钟,重重敲醒了他。

他过往的诸多行动,已然搅动了命运的轨迹,他人的历史也随之偏移。

那份来自“前世”的记忆,不再是笃信无疑的指南针。

他看着凝神思索的孔明,心中暗悔自己对“先知”的过度依赖。

未来,那记忆只能作为参考,而非金科玉律。

他必须更加谨慎,每一步都要重新权衡,如履薄冰。

时间在孔明的深思与刘禅的懊恼中悄然流逝。

良久,诸葛亮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羽扇轻轻点在地图上东海那片标记着“夷州”的岛屿轮廓。

沉声道:“少主,郑将军所见,只怕不是疥癣之患,乃心腹之疾也!”

刘禅闻言,立刻挺直了背脊,目光灼灼地望向孔明,等待下文。

“孙权此人,明面上在荆州与我虚与委蛇,献妹求和,背地里,行的却是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计!”诸葛亮一针见血。

刘禅心头剧震:“义父之意,孙权求和只是缓兵之计?其真正图谋,是效仿勾践卧薪尝胆,欲以夷州为退路,图谋东山再起?”

“正是!”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孺子可教”的赞许,羽扇随即点向东吴仅存的四郡之地,

“周瑜虽逝,其志犹存!此必是公瑾生前遗策!”

“此言何解?”刘禅追问。

他实在难以相信,以孙权之性格,竟舍得放弃孙氏三代苦心经营的江东基业?

在他印象中,这位“碧眼儿”守成有余,却绝无此等破釜沉舟的魄力!

诸葛亮似看穿了刘禅的疑惑,走到地图前,羽扇虚虚圈过那代表东吴四郡的区域:

“孙权虽开拓不足,守成有余,然其麾下汇聚江东英杰,绝非庸碌之辈。

岂能看不清时势?

“彼困守石城,陆军精锐尽丧,柴桑陷落,我汉军兵锋已直指鄱阳,江东腹地门户洞开,无险可守!

他深知,无论降我,抑或降曹,孙氏基业终将灰飞烟灭。

唯有海外,方存一线生机!

夷州孤悬海外,土地肥沃,兼有山海之险,正是其休养生息、徐图再起的绝佳之地!”

刘禅眉头紧锁:“义父明察秋毫!然……此局着实棘手

父亲与徐师正督师于巴蜀,与刘璋、张鲁鏖战,主力深陷,难以抽身。

二叔坐镇荆州,北御曹仁于宛城,压力巨大,亦不可轻动。

“庐江新附,庞军师麾下将士多系新募,未经大战,且北方合肥张辽虎视眈眈,实难堪大用!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孙权席卷江东菁华,逃出生天?”

诸葛亮听着刘禅条理清晰地道出困境,非但无半分忧色,羽扇轻摇间,嘴角反而勾起一丝洞察全局的从容笑意。

他踱步至地图前,目光如鹰隼般掠过巴蜀的层峦叠嶂,扫过荆襄的绵长防线,

最终锐利地定格在合肥与那片蔚蓝海域环绕的夷州之上。

“少主所虑,皆切中要害。我军确如壮汉伸臂,五指张开,一时难以攥成重拳,给予江东致命一击。”

诸葛亮的声音沉稳如磐石,却又蕴含着穿云裂石的力量,

“然,孙权欲行此金蝉脱壳之计,其自身亦是破绽百出,行于悬崖之缘!

其计虽毒,却有三大致命死穴!”

“死穴?”刘禅精神陡然一振,身体前倾,眼中焦灼尽数被求知的光芒取代。

“正是!”诸葛亮羽扇如剑,倏然点向江东腹心:

“其一,时间!

孙权欲将江东百年菁华——孙氏宗亲、心腹文武、百战精锐、能工巧匠、府库粮秣、典籍图册,尤以通晓海事、善造艨艟巨舰之匠人为甚——秘密转移至夷州。

此乃浩大工程,堪比移山填海,绝非旦夕可成!

彭泽战后至今,不过一年光景。

观郑将军所报夷州据点规模,其转移计划应已启动,然远未完成!

尤其重要物资、核心匠人、乃至其统治根基——江东世家大族,未必尽数知晓或甘愿相随!

此乃其一隙,稍纵即逝。”

刘禅恍然:“义父是说,孙权此刻亦是心急如焚,唯恐夜长梦多?他怕我们,更怕曹操?”

“然也!”诸葛亮眼中精光暴涨,

“此乃其第二大死穴:人心!”羽扇重重敲在建业、吴郡的方向。

“江东非孙氏一人之江东!

顾、张、朱、陆等大族,树大根深,田连阡陌,产业遍布吴会。

其根基在江东沃土,在华夏衣冠!

岂甘抛弃祖宗庐墓、万顷良田、累世簪缨之显赫门楣,远遁海外蛮荒瘴疠之地,与‘山夷’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