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身份暴露(1 / 2)

丁奉惨然一笑,嘴角的血迹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陆大人不必试探。

家父丁览,早年曾为庐江太守陆康公帐下一军侯!

建安四年,孙策那厮为夺庐江,背信弃义,悍然攻城!

陆康公…陆康公他…”丁奉的声音哽咽了,眼中迸发出刻骨的仇恨,

“他老人家为守城而死!

城破之日,孙策纵兵劫掠,陆氏族人死伤惨重!

这笔血债,江东谁人不知?!

我父侥幸突围,流落北地,临终前犹念陆康公恩义,恨不能食孙氏之肉!

陆宏大人!

你陆家与孙氏的血仇,难道就忘了吗?!”

“住口!”陆宏猛地低吼一声,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

丁奉的话,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他心底最深的伤口!

建安四年那场惨烈的庐江攻防战,是陆氏一族心中永恒的痛!

老主公陆康,那位德高望重庇护一方的长者,就是在那场孙策发动的背信弃义的战争中,被围困近两年,最终粮尽援绝,城破身死!

陆氏子弟、门客、部曲,死伤枕籍,元气大伤!

这份血海深仇,陆家子弟岂能忘记?!

这些年,陆家在孙权治下看似归附,实则如履薄冰,忍辱负重,这份刻骨的仇恨只是被深深埋藏,从未熄灭!

丁奉提到了他父亲丁览是陆康旧部!

陆宏脑中急速搜索,一个模糊而忠勇的身影浮现出来!

似乎确有其人!

再看眼前这年轻人浴血不屈、眼中燃烧着同样仇恨火焰的模样,陆宏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你说…孙权要尽迁江东菁华去夷州?朱然在句章所为…是为这个?”

陆宏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丁奉的话,印证了他这段时间在会稽、句章暗中探查到的种种诡异迹象。

“句章港内,巨舰三艘已近完工!

珍宝、典籍、各世家工坊核心的图板、铸模、甚至织机,正日夜不停地装船!

西北角的匠营,圈禁着超过两千户匠人及其家眷!

顾家、张家因不愿交出祖传图谱秘方,已有子弟被朱然抓走!

朱然亲临句章坐镇,其爪牙正在强行登记各世家产业名录!陆大人!”

丁奉死死盯着陆宏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孙权这哪里是迁都?他是要抽干江东的血髓!

带着他孙氏的班底和抢来的财富,去海外做他的土皇帝!

留下我们这些被榨干的躯壳,在这片疮痍之地上等死!

或者…等着被北面的曹操吞并!

他孙氏可曾为我们江东士民想过一丝一毫?!”

“砰!”陆宏身边一名年轻的护卫,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和恐惧,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芦苇杆上,碗口粗的芦苇应声折断!

他双眼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陆宏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丁奉描绘的景象,比他预想的还要疯狂和彻底!

这已不是割肉,这是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孙权此举,是要将江东四大家族百年积累的底蕴连根拔起!

陆家那些珍藏的古籍、维持族学的田产、培养的匠户…

这些都是陆氏一族安身立命、延续传承的根基!

孙权为了他孙氏一族的退路,竟要将其尽数夺走!

“顾、张两家…当真在暗中抵触?”陆宏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

“千真万确!”丁奉斩钉截铁,

“顾家子弟因秘方被抓,张家家主悲叹‘掘根’!

朱然以校事府强压,矛盾已如干柴,只差一点火星!

陆大人,孙权已丧心病狂,江东士族若再不联手自救,必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陆宏沉默了。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海风吹过芦苇荡,带来远处吴军搜索的呼喝声,却吹不散这令人窒息的沉重。

陆宏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在丁奉染血而坚毅的脸上反复刮过,最终停留在那双燃烧着同样仇恨火焰的眼睛上。

丁奉关于陆康、关于庐江血战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陆氏一族最深的伤疤上。

“陆康公的血债未偿……陆绩大人又被发配南疆……”

陆宏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受伤野兽的呜咽,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刻骨的寒意,

“我陆氏百般忍让,孙氏却又侵占不止!好!好一个碧眼小儿!”

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丁奉!我信你!此地不宜久留!朱然的爪牙很快会大举搜捕!”

他迅速对身后下令:

“陆青,背起他!陆川、陆明,清理痕迹,制造向江边逃窜的假象!

其他人,警戒断后!撤!”

一个身材健硕的青鸢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将几乎脱力的丁奉背起。

动作麻利而小心,避开了他左臂的伤口。

另外两名青鸢卫迅速行动起来,用特制的药粉掩盖地上的血迹,故意折断一些芦苇指向钱塘江方向,甚至取下一名黑鳞卫尸体上的腰牌丢在假路径上。整

个过程迅捷无声,显示出极高的专业素养。

陆宏亲自持弩在前开路,一行人如同融入芦苇荡的幽灵,在昏暗的天色和茂密的苇丛掩护下,向着与钱塘江相反的内陆方向快速潜行。

他们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巧妙地避开泥泞的深水区,在看似无路的苇丛中穿梭自如。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一处极为隐蔽的水汊。

岸边系着几条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快船。众人迅速登船,桨叶入水,小船如同离弦之箭,

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条狭窄的水道,七拐八绕,彻底消失在迷宫般的河网深处。

当小船最终停靠在一处毫不起眼、被高大芦苇和杂树完全遮蔽的小码头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码头后,隐约可见一片依着低矮丘陵而建的庄园轮廓,没有高大的围墙,只有稀疏的竹篱,几处灯火在黑暗中如同孤星。

这里并非陆氏在会稽郡显赫的主宅,而是其众多隐秘产业中一处毫不起眼的别业。

丁奉被小心地抬进庄内一间僻静的石屋。

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早已等候在此的一位老医师立刻上前,剪开丁奉被血浸透的衣袖,开始熟练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当看到丁奉左臂那道深可见骨、边缘泛黑的刀伤时,老医师眉头紧锁,低声道:“刀上有毒!

是乌头的混毒,虽不致命,但能麻痹肢体,加剧伤势!好狠的手段!”

陆宏脸色更加阴沉:“不惜代价,务必救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