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血书在诸将手中传阅,每看一行,将领们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怒火在眼中熊熊燃烧!
秦良玉握紧了白杆枪的枪杆,指节发白;
戚继光面沉如水,眼中杀机毕露;
就连一向沉稳的薛仁贵,浓眉也紧紧锁起,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好一个碧眼孙权!好一个刮骨吸髓的豺狼!”
庞统猛地一拍桌案,霍然站起!
他眼中再无半分平日的狂狷,只剩下冰冷的、洞穿一切的锐利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强征匠户如驱猪狗,劫掠世家根基如盗匪!此獠已丧心病狂!
丁奉此报,价值连城!
不仅坐实了孔明所料,更点明了三大关键!”
他快步走到悬挂的巨幅江东地图前,羽扇如剑,直指句章港:
“其一,时间比预想更急迫!
巨舰将成,核心物资已在昼夜装船!孙权已在做最后冲刺!
我等‘打草惊蛇’、‘驱虎吞狼’之计,必须立刻发动,刻不容缓!
慢一步,则江东菁华尽入其手!”
羽扇移向吴郡、会稽:
“其二,矛盾比预想更尖锐!
顾、张二姓已暗中抵抗,秘藏匠人图谱!
朱然强压,如同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堆柴!这正是我等‘打草’所需的最佳干柴!
只需将流言之火彻底点燃,让世家知晓其‘秘藏’之举已被校事府登记在册,只待最后收割!
必能引爆其玉石俱焚之心!”
羽扇最后重重敲在夷州东北海域和建业方向:
“其三,战机比预想更难得!
蒋钦被郑成功死死锁住!
吕蒙为保句章和建业,兵力分散,海上防线空前空虚!
此乃天赐良机!郑成功水师,可动矣!”
庞统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视诸将,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
“第一路:即刻飞鸽传书庐江魏延!‘驱虎’之饵,按计加倍投下!
务必让张辽确信庐江空虚,诱其主力尽出!”
“第二路:命郑成功水师!
放弃对蒋钦部的全面压制,留部分舰船牵制即可!主力即刻扬帆,全速北上!
目标——会稽句章港外海!封锁其出海口!
做出随时可雷霆一击、摧毁其多年心血的态势!
给孙权和朱然,套上最紧的绞索!”
“第三路:秦良玉、戚继光所部!
鄱阳湖及沿海佯动,声势再增三倍!
多树旌旗,广布疑兵!要让整个江东都看到我汉军‘主力’云集,即将大举渡湖东征的假象!
柴桑城,只留薛仁贵将军本部精锐,其余可战之兵,尽数虚张声势!
务必让江东震动,让合肥侧目!”
“第四路:丁奉血书所载之江东世家详情,立刻通过所有隐秘渠道,以最快速度散入江东各世家核心人物耳中!
要让他们知道,孙权不仅要走,还要把他们的命根子连锅端走!
更要让他们知道,朱然手里握着抄家的名单!
火烧得越旺越好!”
庞统的语速极快,条理却异常清晰。
他看向刘禅,眼中燃烧着智者的火焰和弄险者的决绝:
“少主!丁奉以血换来的战机,稍纵即逝!
打草惊蛇,驱虎吞狼,连环杀局,此刻当全盘发动!请少主决断!”
刘禅深吸一口气,胸中激荡着对丁奉等勇士的痛惜、对孙权暴行的愤怒,以及一股被彻底点燃的、属于王者的决绝战意!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铮”的一声清越龙吟,剑锋直指东方!
“丁奉等忠勇之士,血不会白流!江东士庶之恨,孤必为之雪!传孤命令——”
少年君主的声音,带着超越年龄的威严和冰冷杀意,响彻整个议事厅:
“依庞军师之计!即刻执行!各部联动,不得有误!”
“令郑成功——锁死句章!”
“令秦良玉、戚继光——擂响战鼓!”
“令庐江——张开罗网!”
“让江东的流言,变成焚尽孙氏逃亡美梦的滔天烈焰!”
“让合肥的张辽,变成撞入我瓮中的待宰困兽!”
“此战!定要孙权仓皇如丧家之犬!
定要张辽有来无回!
定要夺回我江东之菁华!扬我大汉之威!”
“末将(臣)领命!”
建业城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油脂浸透,沉滞、粘腻,又带着一点就燃的焦灼。
街市上,往日繁华喧闹的商铺门可罗雀,行人步履匆匆,眼神躲闪,压低的议论如同蚊蚋般在屋檐巷角嗡嗡作响。
“听说了吗?至尊的船…在句章装满了金子!还有顾家织云锦的秘方板子!”
“何止!张家祖传的铸剑炉图,也被校事府的恶狗抬走了!”
“匠营那边…哭嚎几天几夜了…那是要逼人去死啊!”
“嘘!朱校事的人!”
流言,已不再是流言。
它是弥漫在江东士族和百姓心头的毒雾,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根稻草。
顾氏祖宅中,昏黄的烛光下,顾氏家主顾雍,这位以雍容雅量著称的江东名士,此刻面沉似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腕间一串冰冷的玉珠。
他对面,张氏家主张温,素以刚直闻名的老臣,须发皆张,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压抑着风暴。
“朱然!朱然此獠!”
张温一拳砸在紫檀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茶水四溅,
“带着他那群黑鳞恶犬,如入无人之境!强索我张家淬火秘录,更将我族中精研铸术的三名匠师强行押走!
口称‘征调’,实为劫掠!欺人太甚!”
顾雍缓缓抬眼,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
“我顾家…亦未能幸免。织造司的掌案、染坊的大师傅,连同几箱秘不示人的古本《机杼图谱》都被请走了。
朱然手持至尊手令,言明乃迁都夷州,需集江东菁华,以备后用。”
他嘴角勾起一丝惨淡的讥讽,
“好一个‘以备后用’!此等行径,与盗匪何异?掘我世家根基,断我文脉传承,此乃绝户之计!”
“至尊…至尊岂能如此糊涂!”
张温痛心疾首,“夷州蛮荒瘴疠之地,纵有山海之险,岂是长久之基?
弃祖宗基业,绝江东生民之望,更行此自毁长城之举!
我等必须面见至尊,痛陈利害!朱然此等酷吏,必须严惩!”
“面见?”顾雍的声音带着一丝苍凉的无力,
“陆伯言前日入宫,欲劝谏,被至尊以‘军务紧急’为由,晾在殿外一个时辰,
最终只得了句‘大局为重,卿当体谅’!
恐怕至尊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