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
但更浓烈的是一种胜利后的肃杀与掌控感。
军营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并非全然放松。
曹操身着常服,未戴冠冕,随意地坐在主位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上那份刚刚誊写完毕的捷报文书。
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渊,虽显疲惫,却难掩那份鹰视狼顾、睥睨天下的锐气。
就在不久前,一场精妙绝伦的离间计策,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搅碎了马超、韩遂之间那脆弱如纸的联盟。
一封被巧妙“泄露”给马超的、涂抹关键文字的“韩遂书信”,成功点燃了马超心中猜疑的毒火。
当韩遂试图亲自向马超解释时,疑心已如疯草的马超根本不给机会,暴怒之下,一场火并骤然爆发!
韩遂虽勇,却措手不及,被马超亲自斩杀于乱军之中,首级被悬于辕门示众。
而马超,在亲手斩杀了这位曾经的盟友后,也深知凉州再无立足之地,
在残余西凉铁骑的拼死护卫下,如同丧家之犬般仓惶西遁,逃向那荒凉遥远的西域。
“马儿逃遁,韩遂伏诛,西凉群贼,已失首脑。”
曹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冽,
“文和(贾诩)之计,鬼神难测,功莫大焉。”
他看向下首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沉静如水的文士——贾诩。
贾诩只是微微躬身,神色平静无波,仿佛那搅动凉州风云、葬送数万性命的毒计与他无关。
“夏侯渊!”曹操的目光转向身边大将,语气转为凌厉。
“末将在!”夏侯渊霍然起身,甲胄铿锵作响。
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扫荡群贼、彻底平定凉州,正是他渴望已久的功业!
“命你为主将,张郃、李通为副,统领本部精骑并凉州新附之兵,即刻出发!”
曹操的手指重重按在凉州地图上,
“马超虽遁,然其部将梁兴、侯选、程银、李堪等辈,散落诸郡,拥兵自守,冥顽不灵!
汝需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逐一剿灭!
凡有不服王化、负隅顽抗者,尽屠之!务求速定凉州全境,使其永为我大魏之西陲屏障!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夏侯渊、张郃、李通齐声应诺,一时之间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曹操满意地点点头,正欲再部署些民政安抚事宜,行辕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慌乱之意的马蹄声!
紧接着,是卫士的呵斥和一声嘶哑的的喊叫:“八百里加急!东南急报!”
“东南急报”四个字,如同冰锥刺入行辕内刚刚升腾起的胜利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门口。
曹操脸上的那丝掌控全局的从容瞬间凝固。
东南?
是刘备!
这是曹操的第一反应,但随即又反应过来:
刘备不是在西川吗?
他怎么可能跑到东南去?
那便是孙权!
可孙权刚被刘备将所有陆军打残,再无外窥之力,如今孙权的使者尚在许昌摇尾乞怜!
而且此时在合肥镇守的可是他最看好的将领——张辽、张文远!
就孙权那碧眼小儿,他如何能够打的过张辽??
总不能是臧霸造反了吧?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快让信使进来!”曹操坐直身子,语气严肃。
一名风尘仆仆、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信使,被两名虎卫架着拖了进来。
他嘴唇干裂,脸色灰败,眼神涣散,显然已到了极限,但手中死死攥着一个沾满汗渍和尘土的皮筒。
“丞相…合肥…李典将军…八百里加急…”信使气若游丝,颤抖着将皮筒高高举起。
近侍连忙接过,验过火漆封印,确认无误,迅速呈送到曹操案前。
合肥??
曹操的手指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扯开封口的火漆,抽出里面那封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帛书。
“下官典,顿首百拜,泣血上禀丞相……”
营帐内一片寂静。
只有曹操阅读帛书时,那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如同受伤猛兽的低吼。
他的脸色,从凝重转为铁青,又从铁青转为骇人的煞白!
捏着帛书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张辽、乐进…皆力竭被擒!现囚于庐江!”
“噗——!”一声闷响!
曹操猛地将案上盛满酒水的金樽狠狠掼在地上!
金樽瞬间变形,琼浆玉液混合着碎片四溅开来!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霍然站起,身形竟微微摇晃了一下!
那双深邃如渊的眼中,此刻爆发出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怒!
“文远!文谦——!!!”一声凄厉的嘶吼从曹操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如同受伤的龙吟,震得整个行辕嗡嗡作响!
他眼前仿佛闪过逍遥津畔张辽那如天神下凡般的身影,闪过乐进那粗豪却忠诚的笑脸……
那可是他倚为臂膀,威震东南的国之柱石啊!
竟然双双被擒?!
“刘禅!!!黄口小儿,安敢辱我!!”曹操咬牙切齿,目光扫过帐内被这惊天噩耗震得鸦雀无声的文武,“庞统!魏延!高长恭、薛仁贵……
哼!刘禅小儿麾下,尽出些年轻豺狼!”
巨大的愤怒之后,是冰冷的恐惧和急迫。
此时,合肥!
李典正独守孤城!
汉军挟此大胜之威,必然如潮水般涌向合肥!
一旦合肥失守……
曹操仿佛看到汉军战船溯淮而上,铁蹄踏破中原腹地的景象!
他强迫自己冷静,那深邃如渊的眼眸中,正快速盘算着破局之法。
“程昱!”曹操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冽,但语速极快,显示出内心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