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色浓郁如墨。
鹰愁涧的崖底,寒风呼啸,如同鬼哭。八十名女兵检查着手中的绳索与铁爪,动作僵硬。恐惧,如同附骨之疽,紧紧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她们即将要去攀爬的,是连山中猿猴都要绕行的绝壁。
江善走到队伍最前方,手中提着主绳的铁爪。他将亲自作为第一个攀登者,为所有人固定路线。
他没有做任何战前动员,只是在经过脸色惨白的赵蛮身边时,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的手在抖。记住,恐惧也是一种情绪,别被它吞噬,去利用它。让它变成你攥紧岩石的力量。”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走至崖壁之下。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身体竟如壁虎般灵巧地贴了上去,随即,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黑色的虚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向上攀援而去。他每一次发力,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得如同计算过一般,没有带下一粒多余的碎石。
下方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的恐惧,又被这非人的一幕给冲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震撼。
很快,第一条主绳从上方固定完毕,轻轻晃动了三下——这是安全的信号。
“上!”赵蛮咬碎了后槽牙,第一个抓住了绳索,跟了上去。
攀爬的过程,是对意志和体力的双重折磨。冰冷的岩石磨破了她们的掌心,呼啸的夜风几乎要将她们从崖壁上撕扯下去。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直通九幽地狱,只要稍有失手,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恐惧,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一名女兵体力不支,脚下猛地一滑,半个身子都荡了出去,口中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这声惊呼,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完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如此大的动静,必然会惊动山上的哨兵!
然而,预想中的警报声和锣鼓声并未响起。
就在那名女兵即将力竭坠落的瞬间,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上方悄然滑下,正是江善!他不知何时已经返回,单手抓着绳索,另一只手竟精准地抓住了那名女兵的后领,轻轻一提,便将她重新按回了崖壁上。
他没有斥责,只是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那股冰冷的威慑力,甚至比死亡的恐惧更能让那名女兵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赵蛮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异常温暖的气流,顺着绳索从上方传递下来,渗入她的四肢百骸。这股气流驱散了她身体的疲惫,也抚平了她心中因惊吓而剧烈波动的情绪,让她重新恢复了冷静和力量。她抬头望去,只见江善正悬在半空,目光扫视着整支攀援的队伍,那股奇异的气流,似乎正是由他所发。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这个念头,让赵蛮和其他女兵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感。这个魔鬼般的男人,在用最残酷的方式驱使她们走向死亡的同时,却又用她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庇护着她们的生命。
接下来的攀爬,虽然依旧艰险,但再无一人失手。
当最后一名士兵翻上崖顶时,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微光。
她们成功了。
一百人,无一伤亡,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黑风寨防守最空虚的后方。
下方,百丈之外的寨子里,灯火通明。宿醉的马匪们东倒西歪,巡逻的哨兵也靠着墙角在打盹,吵闹的划拳声和女人的嬉笑声隐隐传来,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死神,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