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传到兵部,孙二弟顿时愁眉苦脸,连连唉声叹气。
从广西千里迢迢进京,满打满算才五天,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派到前线去了。
地主家的驴,也不能这样使唤呀。
中午林舒来送饭,听说之后,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怎么劝都不肯停。
她才来几天,便听街坊邻居们说了,辽东那个鬼地方,就是个人间鬼域,不是人呆的。
建奴年年来犯,年年屠戮几万人,抓走几万人,没有一次不杀得血流成河。
被派去辽东当差的朝廷命官,更是九死一生。
熊廷弼本事够大了吧?
传首九边。
袁崇焕本事够大了吧?
凌迟弃市。
至于杨镐、毛文龙、袁应泰、王化贞……
无论文臣还是武将,无论本事大还是小,无论忠臣还是奸佞,没一个落下好的。
况且官军新败,大凌河数万鞑子虎视眈眈,锦州数千兵丁即将叛变,这个时候去前线,岂非羊入虎口,骨头都不剩?
林舒是这样想的,陈子履在兵部同僚们,也是这样想的。
前两天,那些人还眼红陈子履圣眷正隆,圣旨一到,立马变成了幸灾乐祸。
别人出京当差,官至少升两三级,以示朝廷器重。
多半还兼个都察院的宪职,方便节制地方官,比如右都御史,右副都御史,最差也是右佥都御史。
否则到了地方,地头蛇不敬你,不怕你,根本就干不成事。
这次的圣旨则什么都没有,干瘪瘪的一个差遣,生怕多写一个字,会浪费多少笔墨。
这哪里是重用,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把陈子履当闲子来下呢。
大家心里舒坦了,一下子变得慈眉善目,就像多年的老友似的,叮嘱陈子履一定要小心。
这趟差事本就不好干,千万不要勉强。
若遇到危险,撒丫子就跑,陛下不会怪罪的。
兵部堪合和关防文书,出具得那叫一个快,不到半个时辰,便给陈子履通通开好了。
陈子履自然知道这帮人在想什么,于是狮子大开口,向车驾司要了二十匹驿马。
理由很正当,朝廷不给兵,我带家仆去撑场面可以吧。路上遇到鞑子,没有马没法拼命吧。
又找到宋槃,请求挪用三千两银子,就从武库司的老幼银里扣。
安抚锦州将士,总不能不带一分钱吧,陛下说星夜赶往,没功夫找陛下慢慢要了。只能先看戏,后买票。
如果陛下不认这笔钱,往后从他陈子履的俸禄里扣,亦或从抚恤金里补,总之不让部里亏空。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槃实在不好意思推搪。
所谓的老幼银,又称“班军老幼银”,是卫所代不能应役的老幼班军,上缴兵部的折现银。
这笔钱每年有一二万两,例由武库司管着,账上还剩多少,列得清清楚楚。
“没有”二字,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