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沉思着,齐愿突然问道:“对了,林夫子,你住在哪家客栈?客栈各个地方的人都有,有些杂乱,若不嫌弃,可以住到我府上。”
林洛回过神笑笑,齐愿看起来性子疏离淡漠,她原以为齐愿是个孤僻不爱说话之人,没想到几次相处下来,发现他其实是个很热心的人,面冷心热。
“多谢好意,我有住的地方。”林洛顿了一下,“不过我确实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齐愿很真诚地一点头:“林夫子请讲。”
其实林洛并不比齐愿大,也许两人年纪差不多,如今她早已不是州府书院的夫子,也并没有真正地教过齐愿,听他如此叫,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仿佛自己占人便宜似的。
于是轻声笑道:“往后,你就叫我林洛就好,不必称呼夫子。”
齐愿一愣,随即内敛地淡淡笑了一下。
林洛刚来顺县便病倒了,也就今日才能出来走动,关于小花的身世,她本来想托萧子途去问一下顺县县令,可是眼下非常时期,想必县令忙的焦头乱额,这个节骨眼就不麻烦他了。
正好遇见齐愿,她想,齐家有许多铺子,通过齐家打听或许也能打听出点线索。
“此事说来话长,若你不着急回府,咱们茶楼一叙?”林洛说道。
“林夫……”齐愿脱口而出。
林洛笑着“诶”了一声。
齐愿便卡了壳。
他是一个知礼守礼之人,让他一下子直呼夫子的名字,还真有些为难。
想当初,初识之时,他险些被鞠球砸了,是林洛帮他捡起他掉落在地的书籍。
其实像他这样的残疾人,在书院里是很受岐视的,因为他不能参加科考,换一种说法,也就是“学而无用”,故而经常有人在背后对他窃窃私语。
而他又沉默寡言,于是在学院里像一个怪胎一般,除了同样性子孤僻的姜易,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特别的朋友。
虽然,对于旁人的非议,他并不在乎,然而那日,突然出现的三个学子看见他眼中却并无讶异之色,相反,非常热心地为他出头。
——当然,那颗被踢歪的鞠球只是场意外,肇事者是他在学院里唯一的朋友,他也并不需要出头。
他习惯于人们对他指指点点,却不习惯于人们对他示好。
正吃惊之际,其中一位极为俊秀的公子帮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水工经注》和《算经要术》微笑着还给他,齐愿还以为那位俊秀公子也是一位学子,后来同窗们都在议论学院来了一个极年轻的夫子,他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新来的夫子。
再后来,经历晋度考试风波之后,虽说宋院长对外宣称称林夫子只是面容娇好长的男生女相而已,可姜易与他是好友,他自然知道,原来新来的这位林夫子真的竟是个女先生。
对此,他十分震惊,可震惊之余,竟也没觉得哪里违合。
再后来,殿试过后,传回消息,康时安竟然考中了新科状元,一时间,他心中更是对这位女夫子钦佩有加。
没想到,在他离开书院后,还能与林夫子再次重逢,实乃人生幸事。
“齐愿?”林洛见齐愿呆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齐愿回过神,依然还是尊称她为夫子,他彬彬有礼说道:“本就想请林夫子用餐一叙的……”
齐愿赶回顺县后,听说有一个姑娘去齐记铺子打听过他家人的情况,得知他父亲无事后方才放心地离开,他便知道这个姑娘肯定是林洛,得知林洛来顺县后,他一直在打听林洛的消息。
只是一直没打探到她的消息,没找到她。
酒楼里,林洛从怀中取出一张年轻女子的画像:“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忙把这幅画像挂在你们齐记铺子里,不知是否方便?”
齐愿接过画像后,清寡的眉眼渐渐皱了起来。
画像中的女孩容貌清秀,左眉眉头藏着一颗很明晰的痣,都说眉中痣俗名叫草里藏珠,是颗贵痣,他曾经有个挚亲眉头同样的位置也长着这样一颗痣,可她非但无贵,反而这些年音讯全无。
林洛见齐愿脸色不大好,低低唤了一声:“齐愿?”
齐愿飞快地眨了一下睫毛,恢复神色,说道:“很方便,不知林夫子有何用意?”
“唔,寻人。”林洛回道。
她想着将此画像挂于林记铺子,相当于一个寻人启示,若有人有任何线索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林记铺子的伙计们,这样方便她第一时间获取消息。
关于小花从小生活在大漠,之后回乡途中被拐之事,她大致说了一下。
齐愿越听心跳越快,但他还是小心谨慎地问道:“你可知道她名字叫什么?家中亲人都有谁?”
“她叫齐婲,小名叫小花,父亲叫齐语堂,祖父叫齐消。”林洛顿了一下,“还有一哥哥……疑似遇害了。”
齐愿听闻哗地一下血色上涌,眼泪几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