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途一踏出寝宫之门,强撑的精神气几乎维持不住,腿一软险些倒下去。
李景铖急忙扶住,手指探于其背上,惊觉他背后衣衫全湿了。
“子途……”李景铖搂着萧子途的胳膊将他搀扶至一无人之处,“你没事吧?父皇与你说什么了?”
“我无事。”萧子途定了定神,“关于陛下的病,秦太医怎么说?”
李景铖摇了摇头:“父皇乃肝瘟之症,此病素日里无恙,可一旦发病,迅疾快猛,这几日父皇精神每况愈下,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恐已回天乏力……”
萧子途:“难怪……”
难怪陛下瞧着已入膏肓,面有死气。
萧子途若有所思道:“接下来殿r>李景铖:“你担心景修回京城逼宫?”
萧子途:“殿下,陛下病危,恐怕届时晟王不用逼宫,他针对的只能是你,陛下留你在皇宫,心中已有属意。”
他这几句话说的隐晦,李景铖自是明白其中意思。
诸多皇子中,只有他被准许留在父皇身边侍疾,为帝之道,驭人之术,父皇在这一段时日里争分夺秒传授。
父皇并没有明确言明要立自己为太子,自己从来都不是父皇心中所选,也许父皇还在犹豫,也许父皇从未想到自己会有突然暴病的一日,打他个措手不及,一时难以抉择。
萧子途突然抓住李景铖的手:“殿下,张太尉把持着朝政,把持着兵马粮草,京郊南大营统领是晟王的人,一旦晟王率兵逼近京城……”
李景铖心忽地一沉。
子途被夺兵权,自己拿什么与李景修抗衡?
且不说父皇心意未决,就算陛下下诏明确封自己为太子,李景修不顾世人眼光公然反了,自己又能如何?
他抬眸看向萧子途,萧子途连着两日赶路,片刻未歇息,眼里一片通红,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李景铖知道,萧子途就是这样一个人,天崩于面前而不变色,不是他真的天不怕地不怕,而是他习惯于自己撑着,若他面露败色,如何掌军,又如何号令万千将士厮杀,如何绝地求生。
萧子途垂着眼眸琢磨了片刻:“事情或许还来得及,我写信给郭通郭将军以备不时之需,你写信给康王殿下,如若万不得已,只能靠远在南疆的康王殿下前来勤王,还有,调集你在越州的府兵即刻北上。”
三日后,中秋佳节,清晨,嘉隆陛下的立储诏书召告天下,封睿王李景铖为太子。
随之,第二道诏书,猝不及防降至镇北侯府,萧子途被晋封为护国公,赐婚长乐公主。
当日,夜幕时分,举家团圆吃团圆饭的时候,嘉隆皇帝驾崩。
年轻的帝王在弥留之际死死抓着睿王李景铖的手,喃喃说:“景铖,西境丢失的十座城池一定要复收,朕愧对祖宗……”
半生戎马,也许嘉隆皇帝从未想过大梁的疆土有朝一日会在他的统治下最后落得这般凄凉的结局。
倘若他身体康健,亲自出征,是否可以力挽狂澜?
倘若当初他没有褫夺萧子途兵权,西境是否如今安泰?
没有人能回答他,人生亦没有假设。
年轻的帝王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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