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翻上云端又是怎样回到登云台的。他的脑中很乱很乱,有些记忆像是种子一般就要破土而出。
让他想想,这个故事的开端……不,他生命的开端是怎样的。
彼时,他还只是有苏氏狐仙娘娘身边的一根灯芯。
有苏氏一族向来安分守己,从不参与各大仙族的斗争之中,也不似涂山和青丘与天界有所来往。
自得其乐多年,可到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大约是在接近五千年以前,一向平静的有苏氏第一次爆发变故。
那挑起战乱的人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未曾查明。
时维七月,正是炎热之季。而那一日更是多年来最热的一天。大约是小殿下感知到了什么危险,那日夜间哭闹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狐仙娘娘便命下人带着小殿下去竹林三步。
狐仙娘娘名唤鸿姬,但那时候的小殿下还未取名,因而大家都唤其鸿生。但因着小殿下尚小,又过于可爱,因而除了狐族王室以外其余之人都唤其小六。
鸿姬娘娘大约是有心事,那晚满目愁容,让贴身的婢女带着小六出去时也是一脸的焦虑,临走之时还一直叮嘱着婢女不到天明断不可回来。若实在不行便带着小六去涂山。
婢女对鸿姬的话虽有怀疑,但仍旧谨记在心。这是她随了几百年的主子,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而婢女的忠诚也是鸿姬记在心中的。
出去之时,鸿姬又把婢女唤住了,伸手将小六接了回来抱在怀中一阵亲吻。鸿姬疼爱小六有苏氏众人都是知道的,鸿姬的前五个孩子都是男娃,因而不论是鸿姬还是这头上的五位哥哥都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
做完这一切,鸿姬又从自己的手上取下一只镯子塞入了小六的怀中。哭了一整夜的小六见到母亲这般动作,突然停止了哭声,伸手摸了摸鸿姬的脸。
鸿姬微微一怔,几滴泪水便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娘娘,殿下已经不哭了,不如我带着殿下回屋歇息了?”婢女试探地问道。
鸿姬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又不乏苦涩:“不必了,这天太热了,你还是带着小六去竹林歇一晚吧,明日……明日再说吧。”
婢女总觉着鸿姬话中有话,但她不敢违逆鸿姬,只得点了点头在两位下人的陪同下去了竹林。
今夜,注定是不太平了。
这一点不仅是鸿姬就连鸿姬的孩子们都感受到了。
灯火烧了一夜,鸿姬一夜没有合眼,直到黎明将近,一怔狂风吹来,消散了昨夜的闷热,正当一部分人感慨今日定然是个凉爽的天气时,只听漆黑的夜里传来一阵惨叫。
这一声惨叫不过一个开头,随即叫声此起彼伏,不知所以。
鸿姬的丈夫也就是有苏氏帝神在小六出生的前几天死在了首阳山中,听说杀他的人乃是水神。
狐族敢怒不敢言,只因为他们力量弱小,又多年不与天界氏族联系,一心只想过安逸恬淡的生活。因而即便知道帝神死于水神手上只得战战兢兢地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来了!
鸿姬缓缓睁开了眼睛,将身边的几个孩子揽在怀中,她最小的儿子小五此刻正在发抖,甚至有了落泪的迹象,鸿姬一心的注意力都在屋外,没有察觉。剩下的大儿子倒是悄悄地拉着小五的手,低声在其耳边说着:“别怕。”
阿娘会保护我们的。
他们如是想着,但他们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就在这时,大殿的门突然被一阵狂风呼啸而开,未等到小五尖叫起来,那门边已经被狂风撕扯成两半,噗的一声被卷进了大殿之中。
来人裹着一身黑袍,屋内的灯火被这一阵狂风吹灭,但不知为何唯有桌边的一盏油灯还亮着久久不灭。
透过这微弱的灯火,鸿姬只能看见眼前这人……或者说眼前这一群人露出了一双铮亮的眼睛。
那眼睛不带着任何的感情,只有淡漠和无趣。
鸿姬没有说话,没有问眼前之人到底是谁,小五有些害怕,轻轻扯了扯鸿姬的袖子,鸿姬没有理会小五,他心中的恐惧更多了,抬了抬头便看见鸿姬的目光。
平静,黯淡,没有任何的愤怒,也没有任何的悲伤,这目光就像是认识眼前人一般。
沉默良久,小五终于还是唤了一声阿娘。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那为首的黑衣人离开了屋中,随着他的离去,身后的黑衣人一个个像是幻影一般钻入了他的身体。他站在门口轻轻一挥手,整个有苏氏宫殿便瞬间轰塌,而眼前的黑衣人便化为一阵烟缕消散不见。
这天清晨,下了一阵暴雨,这暴雨消散了这些天以来的闷热,也消散了整个有苏氏狐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