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暂盈,还缺。
明星未高,繁霜肃面。
史大路看了下时间,凌晨一时十三分四十八秒。
从毛小毛口中得知,老李掉了半嘴牙,买卖被讹走了。
从安易口中得知,老李已经被送到医院,离特警队很近的医院。
安易是今晚出警的领队,跟史大路相交莫逆。
史大路同安易最后一次通话,提出两个请求。
一是,保护好老李的安全,尤其是今晚。
二是,四小时内持续不断发送黄沙的定位给自己。
每一个社会体系内的人都必须佩戴发环,身份识别,通讯,当然也包括定位。
发环依靠本人生物电供能,超过一小时与本体失联,视为违法行动关键证据,并强制锁定。
失去警察身份的史大路只能靠安易帮忙,他已经无法进入安全系统查询他人定位。
“你特么谁啊?知道现在几点不?”王平生睡意朦胧的声音传入史大路耳中。
“我,史大路。”
“凑,你疯了吗?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想你了。”
“滚,我一点儿都不想你。有屁快放,没事挂了。”
“明天,我要去投奔你。四小时后我会把发环毁掉,到边境什么地方你能给我接出去?”
“大哥,我服你,一句话就能让我不困。先把啥事详细说清楚。”
史大路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说了一遍。
“就这么点屁事,值得你跑路?”
“已经发生的不需要,一会儿发生的可能就需要了。”
“哦,你要做了黄沙?”
“嗯。”
“他是张百壶的人,张百壶名声不错,你找张百壶谈过没?”
“没,我也不想找。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他控制不了黄沙,能感觉的出来。我不想有后患。”
“哦,就要干是吧。要不你等我两天。我小时候曾梦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特么壮志未酬,就被你气走了。你等我回来,咱俩干票大的。把百壶社团铲一遍,也算还家乡一个朗朗乾坤。”
“滚犊子,你到底能不能把我弄出去?不能我就不跟你废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打算做了黄沙,但不投案自首不像你的性格。你是怕被制裁后有人报复,所以跑路给他们悬个雷,威慑一下是吧?”
“嗯。”
“相信我,你一个人吓不住他们。”
“我拜托了警队兄弟,明天就开始打黑行动。”
“如果我没记错,黄沙有个亲哥叫黄粱,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史大路沉默了。
“这其实也不重要,关键问题在于你们实力不对等,你明白没?”
“我不阻止你做事,你留他一条命看看对方反应。四十八小时内,我肯定回来。你要躲好了,我给你撑腰。你要躲不好,我给你收尸。”
“你咋给我撑腰?”
“利用你的关系,把所有百壶社团相关人的资料形成书面文件,尤其是跟黄家兄弟有来往的,包括产业,下属,亲朋好友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剩下的这里说不清楚,我来了会告诉你。”
“另外告诉你一点,不管你要搞什么事,对方应该不会主动报警。如果你有信心阻止对方定位你,发环都可以不用毁掉。最后麻烦你告诉我来了怎么联系你。”
王平生的话给史大路提了醒,他可以定位别人,别人同样可以定位他。
“江哥,帮个忙,把我列为一级线人。再把百壶社团所有资料传给我,具体到人。”
“我怀疑有人犯罪,想查一下。”
“你不知我有神经衰弱啊,半夜来搞我。真有啥消息,不准给别人啊。”
“得嘞,快点哈,现在就用。”
“那我还用睡么?要不现在找你去?”
“你睡你的,我只是分析。”
“那好,你现在不是警察了,别自己瞎干啊。哥哥立功亏不了你。”
史大路完美利用了一个规则漏洞,社会上有三种人无法定位,有荣誉的人,证人,犯人。还有一种人可以申请临时切断,无法在二十四小时内查询任何有效信息和行踪轨迹,在职刑警都有这个权限,那就是线人。
头套,面罩,防护服,紧身衣,匕首,腕刃,夜视镜,电磁干扰仪。这是他仅有的装备,本以为是永远的纪念,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凌晨一时二十八分十九秒。
看了下黄沙一小时没有移动的定位,他可以小憩二十分钟。
杀,还是不杀?
这是个问题。
窗外蟾照,幽影朦胧。
月黑,杀人夜。
今夜的月,很白。
史大路摸起了一把羊角锤。
凌晨二时二十二分二十二秒。
一前一后两声凄厉的惨叫,一人相同的音调,划破寂静的夜。
黄沙从睡梦中被剧烈的疼痛震醒。
不等他睁开眼,又是狂暴的一锤。
“啊,啊。”撕心裂肺的巨疼潮水一样一浪一浪拍击脑海,他甚至没有看清袭击者的身影。
凌晨二时二十四分十八秒。
镜子前的黄沙两侧腮帮高高肿起,还有两道鲜血淋漓的撕裂伤口。
牙掉的不多,左面两个,右面三个。
凌晨二时三十二分五十五秒。
换装后的史大路出现在距离最近的医院厕所中,顺手从医生值班室摸了一件白大褂和一个医用口罩。
插上卫生间的门锁,开始静静查看不断移动的黄沙定位。
如果判断失误,他没有朝这里来,自己就得跟着他走。
运气不错。
黄沙开始向这里移动。
史大路缓缓打开一包能量食品,吃过后,他决定睡半小时。
凌晨二时五十五分。
七八个彪形大汉如狼似虎地直扑老李所在病房。
老李在睡梦中被人薅了起来。
“史大路在哪儿?”
“我不知道啊?”
“立刻联系他。”
老李哆哆嗦嗦地打开通讯器,一阵忙音传来。
“联系不上啊。”
来人呼叫黄沙。
片刻,脑袋被包成木乃伊状的黄沙影像出现在病房中。
俩说话漏风的木乃伊开始对话。
“李秃子,史大路袭击了我,你还能替他抗?”
“黄二哥,你确定是史大路干的?”老李战战兢兢的反问。
“不是他还有谁?我刚敲完你的牙,我的牙就被人敲了。”黄沙恶狠狠地说道。
“黄二哥,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我老李没什么大能耐,谁都可以踩,但唯一自豪的一点,说过的话,还都是算数的。”老李偏头看了看病房里挤满的人。
“把他带出去,弄死沉海里。”
“等等,黄二哥,你再想想,现在事情还能挽回,咱别走绝路。我不想前头走了,你后面跟着就来。”老李是真不想死,搁以前他哪敢威胁黄沙。
“凑,先给我打,我看着他有多能抗。”
老李被人像摔破麻袋一样狠狠扔在地上,雨点般的拳脚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