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宫门,家仆早已备好马车。
上车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宫墙,金瓦在阳光下闪耀,却照不透这重重宫闱中的暗流涌动。
“去稷王府。”他对车夫道。
马车行驶在长安街上,帘外市井喧嚣,帘内一片沉寂。
庞国舅闭目沉思,皇上虽未明言,但话里话外已然暗示要立九肆为储君。
这是庞家期盼多年的结果,可是九肆似乎有自己的坚持。
“舅舅怎么来了?”裴九肆见到庞国舅突然造访,略显惊讶。
他正在书房临帖,宣纸上墨迹未干。
庞国舅上下打量外甥,数月不见,他眉宇间越发有帝王气度。
“来看看你。”庞国舅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不那么刻意。
“近来可好?”
裴九肆轻笑着放下手中的笔。
“舅舅何时学会拐弯抹角了?直说吧,父皇找您谈了什么?”
庞国舅叹了口气,终究是瞒不过这孩子。
他挥手屏退左右,待书房只剩舅甥二人,才缓缓开口。
“皇上召我商议你的婚事。”
裴九肆眼中闪过光芒,“父皇同意了?”
庞国舅避开外甥期待的目光,踱步至窗前。
“九肆,你可知皇上为何赐你‘稷’字为封号?”
“社稷为重。”裴九肆语气平静,“舅舅,我明白父皇和您的顾虑。但夕若虽无家世,但才德却已经足以母仪天下。”
“可问题就在于家世二字!”
庞国舅转身,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你若是普通亲王,尚可自主婚姻。但若为储君,皇后之位关乎朝局平衡!舅舅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除了后位,贵妃、皇贵妃任你给那姑娘挑选。”
“所以父皇是要立我为太子了?”他问得直接。
庞国舅压低声音,“虽未明旨,但已是十之八九。九肆,这是庞家和你等待多年的机会,不可因一时儿女情长而误了大事。”
裴九肆放下笔,目光锐利地看向舅舅。
“舅舅可还记得母后?她便是皇权的牺牲品,当初她与皇上是如何在一起的,舅舅忘了吗?”
“住口!”庞国舅脸色骤变。
“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年朝局动荡,若非选了你母亲,你父皇又如何能顺利继位?”
裴九肆罕见地激动起来,“她还那么年轻就薨了!舅舅午夜梦回时,可曾后悔过当年的抉择?”
庞国舅像是被击中软肋,踉跄后退一步,扶着案几才站稳。
书房内一时寂静。
良久,庞国舅才哑声道。
“你母亲的事,是我一生之痛,但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看你重蹈覆辙!九肆,皇权路上,情感用事是大忌,你若真喜欢那姑娘,给她贵妃之位已是极致恩宠,何苦非要立她为后,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裴九肆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摇曳的竹影。
“舅舅,我不想让她如母亲一般困守一生,我答应过她一定会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庞国舅心中一震,妹妹临终场景浮现眼前。
“可是九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