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的冬天,来得又急又快。
一场暴雪过后,整个城市都裹在了一层厚厚的白色里。
威拉德酒店的套房里,暖气开得很足。
陈山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林肯纪念堂的倒影在结冰的水池上,变成一幅模糊的油画。
危机过去了一周。
那艘差点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侦察船,已经成了华盛顿政客们闭口不谈的禁忌。
建交的谈判,却在最后的关头,卡住了。
像被冻在了这冰天雪地里。
门被敲响。
梁文辉领着一脸疲惫的基辛格走了进来。
这位国务卿脱下沾着雪花的大衣,直接瘫坐在沙发上,连领带都懒得解。
“来杯热的,陈。”
他的声音沙哑,眼窝深陷。
陈山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总统先生还在犹豫?”
基辛格端起茶杯,让热气熏着自己的脸。
“他不是在犹豫,他是在害怕。”
基辛格喝了一口热茶,苦笑了一下。
“那次误会之后,国安会开了三天三夜的会。”
“所有人都同意,必须和北京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必须有一条能随时拿起就通话的热线。”
“包括拉姆斯菲尔德那样的疯子,都闭上了嘴。”
陈山看着他,没有话。
等着下文。
“但是,亨利……”基辛格揉着眉心,“一谈到具体细节,他们就又变回了政客。”
“断交、废约、撤军。”
基辛格一字一顿地出这三个北京方面坚持的原则。
“党内的一些人,觉得我们的步子迈得太大了。”
陈山靠在窗边,看着远处白宫屋顶上飘扬的星条旗。
他没有回头。
“所以,那一百多条美国水兵的命,只换来了几周的政治安宁?”
基辛格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怒。
“陈,这不是交易。”
“政治比你想的更复杂。”
“福特总统刚刚连任,根基不稳。他如果现在就签署一份看起来像是‘全面投降’的协议,等于把武器交到了政敌手上。”
基辛含糊地补充道,“他刚刚连任,根基不稳。如果他在就职后的第一个月,就宣布和宝岛‘断绝’一切官方关系,废除共同防御条约……”
“国会的反弹会非常大。”
陈山的眼神冷了下来。
“所以,他想拖?”
“他想把这件事拖到明年夏天。”基辛格的声音压得很低,“等他彻底坐稳了位子,再来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明年夏天?”
陈山几乎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博士,你觉得北京会等他一个夏天吗?”
陈山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嘲弄。
“博士,你忘了。现在国会正在休会。”
“等到明年一月,那帮议员重新回到国会山,你觉得他们会比现在更友善吗?”
基辛格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夜长梦多。
现在是阻力最的窗口期。
一旦错过,那些军工复合体的客,那些亲宝岛的议员,会立刻重新集结,筑起更高的垒。
“总统的意思是,能不能分阶段进行?”
基辛格的声音低了下去。
“比如,先发表一份模糊的联合声明,把最棘手的部分,留到明年再谈。”
陈山笑了。
“博士,你是在跟我谈,还是在跟北京谈?”
“拖延,就是倒退。”
“我想,这个道理你们比我更懂。”
基辛格拿起那杯冰冷的咖啡,喝了一口,又放下。
“我会尽力服总统。”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坐皱的西装。
“但是,陈,你要有心理准备。”
“政治,有时候就是一门关于妥协的艺术。”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寂。
只有炉里的火苗在噼啪作响。
窗外,又开始飘起了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