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袭来,才说:“回家真好。”
“若有红娘尤佳!”又说。
当然,情字磨成道义,仍旧负债累累。
喜时之六到海边半**
别信任防晒油,海边是个黑社会。
所有的人半**,文明与野蛮的争辩正在军事重地停火。
阳光像大批刺客,滩岸过于坦白,何不去岩穴、礁石背后躲藏,当然得提防惊涛,大海是勇于夺爱的单身汉。
喜时之七读一卷神话
不想睡的深更,神话最能催眠。
巫山之阳瑶姬寻觅她的云雨,或湮于东海化为誓鸟的女娃。但千万别深思廪君与盐水女神。
暮宿廪君之室,旦则化为飞虫阻挡廪君主路。痴心女子,你要的是什么样的缠绵?
七日七夜令廪君失路,他赠青色丝巾给心爱的女人:“结上吧!与你誓生死。”却在阳石之上,一箭对准青色丝巾,射死女神,丝巾仍围在乳白的颈项,天色大开。
中国男子有了背信传统,中国女子不得不怀疑论。
别时之一合欢
黄昏来了,我们把身上的花针收起来,红的归红,白的归白。
先别理会夏夜吧!快帮我把羽状叶脉上的蝉嘶扫干净,当你饮过明晨的第一枚清露,你的远去才可能留给我空白。
别时之二射干
且以银箭的力量挣脱你的合欢地,经过雪封的高原、月锁的沙丘、星垂的江河、烟袭的大汉、雾迷的山巅,来到无风的世界边缘。
我为你凝练这一页六瓣语言,橙黄的花泽你要小心解读,至于黑斑,无关日晒,无关雪灼,更不要提歃血。
别时之三马蹄莲
我已准备扬鞭,沿着忘川的流路驱蹄。传说,不堪记忆负荷的人将在这儿止渴,但必须趁着日与月携手的时刻,河水才有药效。
想必你已听说,一夜之间河岸开满马蹄莲,以纯白的脸色向天空吐舌,记住,不要到忘川找人。
别时之四君影草
还记得合欢的羽翼复叶吗?我以这意象开成一茎小铃铛,叫负心的风们都噤舌了。
只有问荆草与我作伴,日日对我传道。
那一日,采山药的人终于来了,对问荆招呼:二至五钱一日量,解热。我想求他带我走,他说:被影子折腾的人哪!你全身剧毒。
别时之五火鹤
召唤一场火,焚尽季节所累积的尘埃。我请求你不要再相信华丽的语汇、锦绣的路程,尤其等待,那是慢性绝症。
与我沐浴于火,半空中足以让记忆绝迹。你竟忘了躲避流星雨,重返地间,化为一株冶酷的火鹤。
别时之六独活
火的记忆遥远了,深埋于野山坡,人们唤我是恋土的当归,宜在春或秋挖掘,食之令人难忘。
静极了,这牛羊都倦的午后。只有隔邻一株君影草摇响铃铛,向旷野招魂。每当浮云相遇,禽鸟归巢的时候,她的病就深了。
梦时之一梦,一朵形花序
把梦片记录下来,那是生命的奥义书。
每一次睡眠都是未知。梦的帷幕布满空中,梦的密码似恒河之沙。才熟诵“Aprilisthecruellestonthbreedglicsoutofthedeadnd…”梦中已游历艾略特的荒原。白日多看天堂鸟几眼,梦里闪烁橙色的剑。
所以,碎花桌巾上一只蚂蚁散步,变成莽莽大漠中,一个独行者在寻人。
别时之七月逃
向月偷一条银绳,我悄悄坠落在深山,打听二回羽状复叶、花小白的人,我猜那是你,来自于合欢的原乡。
却被夜舞的精灵逮捕了,他们终于找出月光减少的原因,罚我变成一株草木,我只要求:对生的羽叶,孤挺的长茎,二十口花钟,半白半鲜红。
他们开一场小小的辩论会,该唤我月桃或月逃。
梦时之二在梦土上泛舟
梦土上颠倒空间,人会飞,海鸥绝种。突然我所站立的寸土之外流动起来,但不是水。一叶灰色舟坐着昔日好友,船头站着一名黑衣人,无桨,船缓缓地走。我在白昼,舟里仿佛黑夜。
才喊,梦醒,原来那声音是窗外的文鸟在啼。
梦时之三梦中,有人唤我的名字
隔着窗棂,偷听邻村的两位妇人谈话,一位已死的。
有人叫我,但不是现世的名字,我回头,一名陌生男子,自称是我未来之夫。他的衣襟绣着一排字,第一个字是“白”,第二个字提手旁,其余的有关星宿。
梦的语言无法翻译,我不知道他现世或未来的名字。
梦时之四梦的警句
梦中为一行诗狂喜,醒来发现了无意义。
梦见到处是蛇,灰、白、杂色,蜷缩、行走,死的死、活的活。数日后在电影见到这一幕。
梦见挽歌。不久,有人奔丧。
梦见久未谋面的人车子坏了,三个月后,他车祸。
梦见自己齿碎尽落,醒来想写一篇关于“死亡”的寓言。
梦是现实的预测,或现实被梦牵着走?
梦时之五梦有翅
甚至清醒,梦的兽足伺机而动;起身沏一杯新茶,误触梦的虎须。仿佛异域,那人独坐于二楼书房,阳光敲打着窗。蓝色的车驰驱于无人公路,左傍山岩右临海崖。一栋石砌的老楼爬满薛荔草。
不记得吮水,但茶已半干。
梦时之六去过不曾去之地
莫名地对初相逢的人说:“我们见过吗?”总在异乡街头苦思:“来过吗?”或在南下的特快车厢,瞥见一件红衣在稻原凹处招摇。这景象熟悉,但不可理喻。生命的海底一定有玫瑰园,不时以飘浮的花瓣挑衅。
梦,只留下凌乱的情节或仅是一种感觉,梦是三度空间。多年前的梦境今日才读懂,今日的恐惧将在未来实现。
梦时之七梦的申请
若有人无法区隔梦与现实是两国,恐怕无法立足现世亦将被梦驱逐。
怀着忧伤入睡,梦中有刮骨疗毒的秘方;过量的快乐似乎不受梦的欢迎,往往涕泣汗流而醒。前者被梦收留,后者警惕。
有时,梦见自己在做梦,醒后半惊喜半疼痛。耐着性子把此世过完吧!反正已是梦国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