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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刘养正一定要带着那个捉回来的女人去见王守仁?说是借机劝说王守仁,可根本也没有劝动,就这么回来了……

李士实的家人从临江逃回来,说宁王身边有一个“机密要紧人物”已经投了王守仁,可这个机密要紧人物是谁?

想到这儿,朱宸濠不由得上下打量起刘养正来。

朱宸濠是个被人从小伺候大的藩王,他身上有个天生的毛病,那就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把身边的人都视为奴仆,跟谁也谈不上深厚的交情。现在,朱宸濠竟对自己手下最亲信的谋士刘养正起了疑心。这份猜疑被老谋深算的李士实看了出来。

眼看在这关键时刻宁王竟然怀疑起自己人来,李士实暗暗心惊。他当然知道刘养正是忠诚可靠之人,也知道刘养正深通兵机,很有胆略,所说的计划都是对的,攻克南京才是当务之急!南昌城守得住守不住,真的不要紧。李士实更知道,眼下的时局如箭在弦,宁王这里稍一犹豫,必酿大祸!

可李士实最了解宁王,知道这个人身上的毛病就是狐疑不定,只要刘养正在面前,宁王就下不了决心。

偏偏刘养正又是个血性的人,说话最直率,他越是说这些直话,朱宸濠心里越要狐疑。一旦让刘养正觉察出宁王对自己不信任的意思,不但刘养正寒心,就连其他人也会泄气。

想到这里,李士实赶紧走上来对刘养正说:“刘先生不要着急,攻取安庆之事还可以慢慢商量。你刚跑了一趟临江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咱们明早再议。”不由分说连拉带扯把刘养正送出房,又回到书房对众人说:“今天先到这里,大家也都散了吧。”眼看所有人都走了,这才转身对朱宸濠说:“王爷,刘先生刚才虽然说得偏激些,可他的话也有道理,从起事至今已经过了六天,王爷还在南昌城里按兵不动,再这么等下去,真就把脑袋都等掉了!”

宁王心里最信得过的还是这个李士实。眼看刘养正不在眼前了,朱宸濠叹了口气:“老先生,眼下朝廷重兵压境,刘养正却一味要本王发兵去攻安庆,还说什么‘宁可将南昌置之不顾’,这话真是岂有此理!”

听朱宸濠把话说得厉害,李士实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老夫早就说过,起事之后,上策是率精兵直扑京师,中策是立刻进占南京,现在王爷既然取了中策,就当立刻动手,哪能瞻前顾后拖延时间!南昌算什么?一座城池罢了,只要咱们夺下南京,就是占据了江南半壁,大事成了一半!现在当然要把南昌置之不顾。刘先生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这些话都是对的,王爷要听人劝呀!”

“老先生怎么也说这话?南昌是本王的根本之地,失了此地让本王到何处去?再说要攻南京必须先克安庆,这都是硬仗,并非一蹴而就的事……”

“安庆虽是坚城,可城里守军过惯了太平日子,素不善战,加上没有准备,军心涣散,此时发兵当可一击而破,要是拖延时日,给守军时间加固了城防,再想破城就难了!”

见李士实和刘养正竟是一个腔调,说着一样的话,朱宸濠不由得板起脸来:“老先生平时想事最深,这次怎么这么急躁?你就没想过,刘养正为什么一定要去临江见那个王守仁?为什么一回来就劝本王进兵?他明知道朝廷兵马就要到了,却给本王出这样的主意,这里难道没有内情吗?”

自从起事以来,宁王一直狐疑不决,眼看时间越拖越晚,情况越来越不利,李士实急得心如火焚!现在朱宸濠竟把这些不着边际的蠢话直说了出来,李士实再也忍不住,拍着桌子吼了起来:“王爷!刘先生赤胆忠心追随你,到这个时候你怀疑他!你这是要让大家抱在一起死吗?”

李士实一向是个沉稳老成的人,今天忽然暴跳如雷,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朱宸濠又惊又气,厉声叫道:“你是何人!竟然教训起本王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李士实顿时愣住了。

朱宸濠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他虽然明知错了,那个天潢贵胄的脾气却不容他道歉,只是住了口。

半晌,李士实重重地叹口气,低着头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