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养正从临江回来已是六月二十日,宁王起兵六天了。可当刘养正进了南昌城,却发现城里的军马还在原地驻扎着,并未攻打安庆,进占南京。
刘养正是个急脾气的人,在他想来,军情如火,此时大军应该早已出了九江,正在进逼安庆的路上,想不到南昌城里毫无动静,刘养正又急又气,连家都没回,直接闯进宁王府里,一见朱宸濠的面立刻就问:“起事已经六天了,王爷怎么还不发兵?”
“兵马还没准备妥当,有些人还没到……”
“军情如同水火,片刻不能耽误,等人都来了,时间也误了!”刘养正直凑到朱宸濠面前,“王爷应该先让都司葛江率兵两万出九江攻安庆,以壮我军声威,之后王爷亲领精兵一万与葛大人的部队在安庆会合,挟着新起义兵的威风锐气,一鼓作气拿下安庆!安庆一克,南京就是掌中之物了。”见朱宸濠并没有什么反应,以为宁王这是默许他的主意了,立刻问坐在一边的兵马都司葛江:“葛大人,你的兵马明早可以出发吗?”
葛江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到这时候刘养正才觉出气氛不对,忙问:“怎么了?”
这时候朱宸濠缓缓地开了口:“刘先生,朝廷大军就快到了。”
“什么大军?”
朱宸濠拿过桌上的一张告示递上来。刘养正看了一遍,团成一团往地上一扔:“假的!边军、京军远在千里之外,岂是说到就到的?地方兵马早已腐朽如泥,不堪使用,什么杨旦、陈金,不说他们来不了,就算来了又有何惧?王守仁如今刚出临江,怕是连吉安都没到,他的两万南赣兵仓促间哪里集结得起来!何来十六万大军、十八万大军?这分明是对方用的疑兵之计!”
听刘养正把话说得这么满,朱宸濠忍不住问道:“刘先生怎么能保证湖广、南赣兵马不会赶到?”
“就算赶到又如何?他们无非是沿赣江来袭南昌。且不说南昌城是否攻得下来,只要王爷的军马克了南京,整个江南都在我们手里,那可是半壁江山!为了攻下南京,这座南昌城,王爷大可将它弃之不顾!”
一听这话,朱宸濠顿时变了脸色,房里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
刘养正说的其实是对的,可惜他脾气太急,把话说得太厉害了。尤其刘养正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南昌这三天,城里出了大事。
就在这三天中,李士实的家人已经逃回南昌,带回了“朝廷大军即将到达”的消息,同时,“朝廷大军将到,各地征集粮草”的告示也被贴得到处都是。又有传言,说依附宁王的大小官员很多都是被胁迫的,暗中还在和朝廷通信,又说宁王身边有“机密要紧人物”已经暗投了王守仁。
紧接着,南昌城里到处都是揭帖,王府、兵营、各官员家里都出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免死牌”,宁王手下这些官员们有的为表忠心,把这些揭帖交了上来,也有人为了避免嫌疑,悄悄把揭帖毁了,可这么一来,误会只会闹得更大。几天下来,南昌城里文官武将、各路军马已经有些乱了阵脚。
说实话,眼下朝廷是否真的发来十六万大军,朱宸濠也是半信半疑。可毕竟有一半他是信了,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又见刘养正急得脸红脖子粗,一股劲地劝自己赶紧发兵去攻安庆,甚至说可以把南昌“弃之不顾”,朱宸濠不由得狐疑起来,心里顿时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桩桩怪事。
为什么唐寅突然失踪?
为什么冀元亨突然潜逃?
为什么王守仁没有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