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日,守仁带了几个随从赶到南宁,广西按察司监军佥事吴天挺早已在此等候,一见守仁忙飞跑过来,也顾不得寒暄,拱着手低声说:“都堂,卢苏和王受都已率兵马来到南宁城下分头扎营,卢苏带了四万人,王受带了三万,一共有七万兵马!这真是想不到的事……”
“怎么想不到?吴大人没想到思恩、田州两个土司竟能集结这么多人马?”
“这是一个想不到,另外,也想不到这两个家伙如此猖狂!”
听吴天挺这么说,守仁倒微微一惊:“怎么,这两个土司的兵马沿路骚扰百姓了?”
“那倒没有,他们这一路上倒还老实,只是公然带几万人马到南宁城外驻扎,这岂不是有造反的心吗?”
对这件事守仁原本就全想清楚了,现在听说两个土司来的路上果然秋毫无犯,守仁心里更有底了,笑着说:“他们带的兵多,只说明他们心里害怕。真要先造反,这两伙人早冲进南宁城里来了。”
“也许他们是想等都堂到了再……”
“‘再’什么?谋害本院?这两个土司还嫌祸闯得不够大吗?”
和林富一样,吴天挺也是不主张妄动刀兵、拿百姓的命去换官位的正经人。只是眼前南宁几乎是一座空城,却被从思恩、田州开来的七万军马围着,遇到这个场面,任谁也会心里发颤:“都堂还是谨慎些好。”
守仁也知道吴天挺说这话是一番好意,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吴大人,还有什么比妄动刀兵杀害土司、逐山搜剿灭绝其族、逼着当地百姓造反更不谨慎的事吗?咱们现在敞开大门,请土司进来,面对面跟他们讲道理,这是天下最谨慎的事,在这上头不必犹疑。你去传令,就说本院到了,叫卢苏、王受明天就到城里来受抚。”
王守仁说的话确实是道理,吴天挺赶紧安排人手去传令。这时守仁又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吴大人,你知道断藤峡这个地方吗?”
“知道,断藤峡在思恩府和浔州府交界之处,当地峡谷深有百里,山高林密,是个贼窝,那里的山贼横行数百里,见村毁村,见寨破寨,附近百姓没有不恨他们的。听说自洪武年间至今官军剿过无数次,始终不能清理干净。”
“那八寨呢?”
“八寨地方也是个贼窝子,听说他们和断藤峡的山寨是相通的,群出群入,一起抢劫,这些年官兵也是屡次攻打,也打不下来。岑氏土司也亲自剿过那里几次,都没得手,最厉害的一次几万土司兵杀进深山,打了几个月,只斩杀两百人,后来土司兵也不愿意再打了。”
“这两路山贼和卢苏、王受有什么勾结吗?”
“这倒没听说过,因为断藤峡和八寨这两路山贼异常凶狠,见寨就入,见人就杀,附近土司也都恨他们,听说所有土司兵都是抓住山贼就杀。所以这断藤峡、八寨山贼也出不了山,只是一条线,自浔州府大藤江一直延伸到思恩府、柳州府、庆远府,绵延一千多里,周边为祸五六百里,最是大害。”
听吴天挺说的话和林富说的一样,守仁暗暗点头。正在仔细询问地面上的事,忽然一个军校跑了进来:“都堂,刚才城外的哨探来报,说叛贼的大营里忽然吼声如雷,不知出了什么事!”
一听这话,吴天挺忽地站起身来,还不等他说话,王守仁已经笑着摆手:“坐下,没有事。准是传令的人到了他们营里,把招抚的军令一传,这些人乐得大叫。”
“都堂怎么知道他们是高兴的?”
“不然会是什么?”
吴天挺才要说话,又进来一个中军:“都堂,卢苏和王受已经到了城外,请求立刻就见都堂。”
“来了多少人?”
“倒不多,只有几百人——可他们的大营扎得离南宁城很近,兵马说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