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卢苏、王受并没带大军,只带几百个人来受抚,守仁更相信他们是真心的,冲吴天挺笑道:“这两个人倒是急性子。”吩咐,“请他们进城吧。”又专门嘱咐了一句,“土司进城以后,不要关闭城门,免得引人误会。”
不久,卢苏、王受一行人已经进了南宁城,来到知府衙门。守仁已经换上官服居中而坐,眼见四五百土人鱼贯而入,却只有十几个人走上堂来,其他的都在大堂外站着。上堂的这些人中,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个四十上下年纪,高大粗壮,脸色黑紫;另一个只有二十来岁,长得白净秀气,倒是个美男子。两个人都没有带兵器,一直走到堂前跪下。守仁冷冷地说:“你们报上名来。”
那粗壮汉子说道:“小人是思恩府砦马土目卢苏。”白净的年轻人说道:“小人是田州丹良堡土舍王受。”
“你们知罪吗?”
守仁这一问,倒让卢苏和王受有点儿吃惊,互相对看一眼,王受说道:“小人等并不知犯了何罪,请都堂明示。”
眼看这两个土司官都是耿直的脾气,守仁倒觉得有意思。其实他向这二人问罪,也是个不得不说的话,就厉声喝道:“到现在还不知罪!你等虽然并未谋反,拥兵固守只是因为怕死,可是你们无故阻兵负险,截断道路,使数万百姓家属离散,已经攘扰了两年之久;又因为你等之事,烦劳朝廷发下官军,耗费粮饷,三省军民百姓都因此受苦,你们还说不知罪吗?”
守仁这话说得好,先肯定这些人不是“谋反”,接着问的这几条“罪”也全都没什么,其实只是在给朝廷找台阶下。王受也听出来了,知道守仁这是给他路走,赶紧叩了几个头,连声说:“小人等确实有罪,现在已经知罪了,求大人给小人们一条活路走吧。”
守仁仍然沉着脸说道:“你等之罪甚重,不可轻饶!如今本院要将你二人各责打一百杖,以儆效尤,你二人认罪吗?”
一百杖!这要打起来可不得了。卢苏和王受都面露难色,但好歹咬咬牙,说道:“小人等愿意受罚。”
肯挨这一顿打,说明这两个人确有诚意。到这时候,招抚的事基本也就定了。守仁也收起那副严厉的表情:“好,既然如此,你们就下堂去,让你们带来的人打一百杖,打完再来和本院说话。”
听说这一百杖是让“自己人”打,卢苏、王受这才明白守仁的意思,一个个笑逐颜开,谢了守仁下堂去了。
等这顿棍子“打”完,两个土司再回来时,守仁已经退到二堂,在自己下首摆了两把椅子给卢苏和王受坐。这两个人见守仁对他们如此真心,也很感动,在守仁身边坐了。守仁说道:“两位既然受了招抚,就该早日遣散兵马,让乡人回去务农,不要荒废了农时。”
王受忙说:“都堂放心,我二人的手下都在城外,一回营,立刻遣散兵马。”
“这就好,你们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出来。”
卢苏想了一想:“都堂,我家有位少主子岑邦相,是以前老土司留下的骨血。如今田州已经归顺朝廷,能否请都堂帮忙求个情,仍让少主子领一个知府的衔,保留老土司家的一线血脉,这样少主子就能领着我们这些人给朝廷纳粮纳税,朝廷也省事些。”
这个事倒在守仁意料之中:“这个土知府不是你们说立就能立的。本院的意思,田州共分为四十八甲,现在先从中割出八甲,交给岑邦相去管,三年之后,如果地方安宁,岑邦相也老实勤谨,就授他为判官,再过三年,仍然如此,再授以同知,又过三年仍然如此,则授以知州官衔,你们看怎么样?”
守仁这样说,实际上已经是答应在当地重设土司了,只是以九年为期逐次递升,一来考察一下岑邦相,二来也是给朝廷一个面子。卢苏、王受二人赶紧跪下叩头,感谢不迭。卢苏说道:“都堂对小人真是深恩厚德,小人们无以为报,请问都堂有什么事让小人去做?只要吩咐下来,我等无不受命。”
卢苏这话里其实带着“贿赂”的意思,暗里是要送一笔银钱来感谢守仁。可王守仁一心只为安抚地方,对银钱毫无兴趣。但卢苏这话倒让他心里一动:“你们两个知道断藤峡和八寨吗?”
卢苏忙说:“知道,那是两个贼窝,这些年思恩府一带受他们祸害不浅。尤其这两年打仗,这帮贼趁着机会出来劫掠财物,闹得最凶。”
“本院如今想剿这些贼,只是我手里的兵马大多遣散了,你们愿不愿出兵助本院一臂之力?”
卢苏、王受本就感激守仁,一心想着替他效命。何况剿这些山贼又是为了地方上的平安,对他们也有好处,都抢着说:“只要都堂一句话,小人等一定尽力。”
“好,明天你们先把部众遣散,各留一支精兵驻在南宁城外,官府会发给你们粮米,待本院筹划好破贼之策,再与你们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