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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三 印心洞(2 / 2)

左藏在剧痛中忽然清醒。他想起今晨出发前,那个瘸腿老道临走时往他怀里塞了枚铜钱。当啷一声,铜钱滚落在养剑树根处,树皮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森森白骨。那些骨殖的形状竟与自己被噬灵体啃噬的骨骼完全重合。

青铜古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左藏看见剑身上的饕餮纹开始游动,最终凝聚成阿沅的面容。少女的眉眼间凝着血泪,伸手抚上他胸口的伤口:“阿藏,这次换我来做你的刀。“

温刀潭突然掀起巨浪。左藏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玉化,青白的石质纹理顺着指尖蔓延。那些游鱼疯狂地撞击他的小腿,鳞片刮擦声与记忆中的剁骨声重叠。老者袖中滑出的玉梳突然活过来,梳齿化作银蛇钻入他发髻。

“三百年了。“老者的道冠突然迸裂,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多少人把最珍贵的东西埋在这里,养出了能斩断因果的利刃。“左藏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那些青石化的部分正渗出靛蓝色的血,与潭水交融成诡异的图腾。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洞顶时,左藏的左手已化作半截石刃。温刀潭面浮起层银霜,映出他右眼瞳孔中跳动的青焰。养剑树上新结的剑果泛着血光,果核里隐约可见颗跳动的心脏。

老者抚摸着新铸的剑胚,声音带着奇异的欢欣:“多好啊,用半颗心脏换来的斩龙剑...“话音未落,左藏突然暴起,石化的左手贯穿对方胸膛。老者的道袍在风中碎成齑粉,露出底下布满剑痕的躯体,每道伤疤里都嵌着枚铜钱。

“你以为...“左藏咳出带着石屑的血,“那些被你吃掉的执念...“

“都成了养剑树的养料。“老者笑着化作飞灰,最后一片骨殖落进潭水时,竟凝成枚青铜钥匙,“但今日起...“温刀潭突然沸腾,左藏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水中舒展,石化部分正层层剥落,露出内里流转的金色血液。

洞口的风卷着晨光扑进来,左藏握住仍在嗡鸣的古剑。剑柄处的南海珠映出他眼瞳深处的青焰,那些被吞噬的记忆正化作金线,在他皮肤下游走成古老的咒文。当第一声鸟鸣穿透雾气时,他忽然听见阿沅在很远的地方轻笑:“阿藏,这次换我等你回家。“

厉夜霆和王子枫又遇到了一起,王子枫像“御剑”一样踩着厉夜霆在燃烧之岛上空飞行。

厉夜霆:佢哋大条有春用咩,都唔识转弯嘅!

他俩一路飞,一路拌嘴。

燃烧之岛的火山群正在喷发,暗红色的岩浆像被顽童打翻的糖浆,在墨色夜幕里蜿蜒出狰狞的纹路。咸涩的海风裹挟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厉夜霆的银发被气浪撕扯成不羁的弧度,他死死扣住那柄悬在身前的青铜剑,指节泛出青白。

“喂!发什么呆?“清冷女声裹着夜风钻入耳膜,王子枫的赤足正踩在他后腰,足踝银铃随气流摇晃出细碎清响。少年低头望去,少女玄色劲装勾勒出的曲线在流火映照下忽明忽暗,发间缠绕的冰晶璎珞折射出妖异紫光。

“你当这是南海渔船载客?“厉夜霆喉结滚动,被岩浆映红的侧脸绷得像淬火的钢刃。他至今记得三天前在云梦泽,这丫头踩着同样的姿势说要去捉蛟龙,结果半道被雷劫劈得两人栽进太湖——那片莲塘至今还飘着他们晾不干的衣裳。

青铜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王子枫足尖轻点他肩胛借力,流火纹样的裙裾在热浪中绽开。厉夜霆猝不及防被带着翻转半周,后背重重撞上某处尚未凝固的熔岩台地,青烟混着皮肉焦糊味腾起。

“厉公子这腰力退步得厉害。“少女凌空翻身落回剑身,发间冰晶映出她狡黠的笑,“方才在云层里偷摸我衣角的事,打算怎么赔?“

少年狼狈撑起身子,玄色广袖扫过滚烫的岩石迸出火星。他发誓这绝不是惊慌——只是方才那记俯冲太狡猾,谁家御剑术要带着人俯冲进火山灰里的?不过是被她发带勾住了袖口而已!

“你当我是你养的那只雪鸮?“厉夜霆甩了甩袖口焦黑的边角,忽然注意到火山灰里嵌着半截玉簪。雕着并蒂莲的簪头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与王子枫发间璎珞的裂痕如出一辙。

少女身形微滞,剑身嗡鸣声陡然尖锐。前方忽有赤色火蟒破岩而出,厉夜霆本能地揽住她腰肢急转,却见那畜生竟口吐人言:“此路是我开——“

“闭嘴!“双剑合璧的清啸劈开火幕,厉夜霆被气浪掀得仰面朝天。他望着少女收剑时飞扬的衣袂,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琅琊阁初见,这丫头也是这般踩着某位长老的头顶破门而入,事后还理直气壮说“借个道“。

熔岩在地表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厉夜霆突然按住剑柄:“你闻到没有?东南方有冰晶兰的香气。“他望着少女骤然绷直的脊背,忽然勾起唇角:“看来某人的雪鸮还没学会认路。“

王子枫足尖在剑身敲出急促鼓点,厉夜霆却注意到她藏在背后的手正微微发抖。三天前在雷暴云层里,这丫头也是这样强装镇定,结果被天雷劈得头发焦了半边,还嘴硬说是新流行的“紫霞仙子“造型。

“闭眼。“少女突然下令。厉夜霆挑眉照做,耳畔传来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再睁眼时,自己左腕已被冰蚕丝缚住,另一端牢牢系在她腰间玉带上。燃烧的硫磺气里浮动着冰雪气息,像极了他们初遇时她随身携带的凝霜香囊。

“厉公子不是最讨厌被束缚?“后背突然贴上温热的躯体,厉夜霆望着少女被火光染红的耳尖,忽然发现她颈间那串鲛珠项链少了两颗——上个月在蓬莱秘境,他分明看见她为救落水的幼狐掏空了所有储物袋。

火蟒的咆哮近在咫尺,王子枫却突然轻笑:“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吗?“她握着剑柄的手指骨节泛白,“非说自己是天上掉下来的星子,非要去捞月亮。“

厉夜霆瞳孔骤缩。那夜他确实爬上了摘星楼顶,结果被巡逻的侍卫当成贼逮个正着。更糟的是,这丫头居然用幻术造出个月亮倒影,害他对着泡影傻站了整夜,第二天还被罚抄《君子慎独》三百遍。

熔岩瀑布轰然倾泻,青铜剑爆发出刺目青光。厉夜霆在失重感中下意识环住少女纤腰,鼻尖掠过她发间沾染的松脂香。等等,这味道怎么像极了他们被困在冰窟那三日,她用来取暖的沉水香?

“抓紧了!“王子枫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厉夜霆惊觉自己正被带着冲向火山口。翻涌的岩浆里浮现出巨型莲花虚影,十二片花瓣依次亮起幽蓝光芒,竟与厉家祠堂供奉的族徽分毫不差。

“你早就知道!“厉夜霆在罡风中嘶吼。少女置若罔闻,足尖在虚空画出繁复符咒。厉夜霆突然想起昨夜她醉酒时念叨的“业火红莲“,当时还以为她在说胡话。

炽热气浪撕开裂隙的刹那,厉夜霆看见莲花中心悬浮着冰棺。玄铁锁链上缠绕的咒文泛着血光,与王子枫腕间封印如出一辙。他忽然明白为何三日前她看到冰棺残片时会突然失态——那些锁魂钉分明是用厉家特有的陨铁打造。

火蟒哀鸣着化作青烟,厉夜霆被惯性带得扑向冰棺。预想中的灼痛没有到来,怀中少女的体温冷得异常。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冰棺表面,指尖传来熟悉的刺痛——这是厉家血脉相融的印记。

“现在信了?“王子枫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厉夜霆惊觉自己掌心竟浮现出与冰棺相同的纹路。燃烧的硫磺雨突然静止,他看见少女颈间鲛珠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满身是血的女子抱着婴孩跪在祠堂,将染血的族徽按进婴儿心口。

火山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厉夜霆突然将少女按在冰棺表面。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烙印,与她腕间封印产生共鸣:“当年你偷走族徽时,可想过要还?“

熔岩莲花轰然炸裂,两人在气浪中跌入虚空。厉夜霆在失重中扣住少女手腕,发现她指尖冰凉如初见那日。远处传来海妖的歌声,他望着少女被火光勾勒的侧脸,忽然希望这燃烧的苍穹永远不要亮起黎明。

“厉公子现在知道,“冰凉的手指突然插入他发间,王子枫的笑意比熔岩更灼人,“什么叫'春用咩,都唔识转弯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