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宁指尖轻抚纸面,墨香萦绕。
“这诗......”她顿了顿,“倒是与你平日言行不甚相合。”
许青山闻言失笑:“人皆有表里,师叔祖不也是?”
话一出口便觉唐突,却见楚昭宁唇角微扬,竟是将那宣纸仔细卷起,收入袖中。
楚昭宁从袖中取出方才收起的宣纸,素手轻展,眸光扫过纸上字迹:“诗是好诗,只是这笔墨...”
她指尖在“众山小”三字上轻轻一点:“缺了些许气象。”
许青山面露赧色。细看自己写的字,确实笔势松散,哪有诗中应有的巍峨气度。
楚昭宁径自走向案前,重新铺开一张宣纸。许青山连忙上前研墨,见她执笔的姿势如执剑般端正,腕悬三分,笔锋未落已有凛然之势。
同样的诗句在她笔下徐徐展开。
“会”字如孤松立雪,“当”字似危崖千仞,待到“一览众山小”时,那笔势当真让人生出登临绝顶,睥睨苍茫之感。墨迹干透后,她将两幅字并排铺开。
“师叔祖这字...”许青山望着天渊之别的两幅作品,自己的字像稚童涂鸦,而她的字却如寒夜箫声,清冷中透着孤绝。
楚昭宁指尖拂过新写的字:“你可知差在何处?”
不等许青山回答便道:“写'众山小'时,你的笔在纸上,我的笔...”
她指了指心口,“在这里。”
许青山望着她笔下那股清绝气韵,一时竟看得痴了。果真字如其人,那笔走龙蛇间的孤高意境,恰似她本人,如霜如雪,令人不敢亵渎,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指尖微动,强自压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这两日来,除了偶尔牵过她的手,他始终不敢有更进一步的亲近。
“你要开字画铺?”楚昭宁忽然问道,手中毛笔仍未放下。
许青山颔首:“总要谋个营生。”
“那便我写,你卖,如何?”她抬眸看他,眼中似有星芒流转。
“求之不得。”许青山失笑。以他那手蹩脚字迹,怕是连鬼都懒得光顾。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打趣道:“只是师叔祖的字这般好,怕是卖不了几日,咱们这铺子就要被踏破门槛了。”
楚昭宁闻言,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她拿起一块空白木匾,笔锋轻转,写下“寒松居”三个大字。那字迹清峻如松,却又透着几分难得的烟火气,恰似她此刻化凡的心境。
许青山将新写就的“寒松居”牌匾端正挂上门楣,那字迹清峻如松,引得路过行人都不禁驻足多看两眼。
“可还会其他诗句?”楚昭宁立在檐下,袖间还沾着未干的墨香。
“略知一二。”许青山含笑,信口吟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又或'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楚昭宁眸光微亮,当即转身入内,素手铺纸研墨,要将这些绝妙诗句一一誊写。笔锋游走间,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罕见的柔婉气韵。
灶台前,许青山挽袖烹羹。
铁锅翻炒间,忽然想起那日在醉仙楼,楚昭宁望着菜单时眼底闪过的黯然。
炊烟袅袅中,他不由轻叹。
可惜未曾踏足楚国,否则定要寻来几卷楚国食谱,为她复刻故乡滋味。
窗外暮色渐沉,新挂的牌匾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屋内墨香与饭香交织,竟比任何仙家洞府都更令人心安。